长命百岁(183)
小僮拿出令牌双手奉上,待斡戈接住,逃也似的转身就跑。
令牌攥于手掌之中,起身带起一阵风,脚下所经过,从宫门口连接主街的汉白玉石全部碎成渣。三丈高的狻猊也无辜遭殃,远看是无异样,实则被战神殿下一掌击裂。
调兵遣将,布下天罗地网,方圆三百里由外至内搜检,城、关、乡、村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画像,其中注明,必须活口。尤其女子,不得伤害分毫。
盛京城中命人严密搜查,不得放过任何角落。城门守卫增加两倍,一直到搜查结束前,只许进不许出。
已是傍晚,斡戈站在城门口。又是傍晚,仍然音讯全无。一天一夜,她能被带去哪啊?
她在哪?在哪?
不由抬头,厌恶且仇恨的看向被吊在城楼上的人。
孟星辰望着橙灰色的天空,余辉似有暖意,他笑着,他的阿夏,终于自由了!
早在清晨,城门大开之际,斡戈去请旨,那时,她便就乘车离开了。
马车飘檐垂沿刻着祥云飞鸟,海浪鱼纹,那是他对阿夏最后祝愿:愿她自由自在,欢颜常在,年年岁岁吉祥如意,还有......
他有些羞涩,觉得自己手欠了。
绣彩紧紧抱着阿夏,马车夹层空间很小,不足一尺,锁在里面有些喘不过气。
能听见有人喊停,车门打开,须臾又关上,车轱辘‘吱呦呦’转动起来。
阿夏心跳的快极了,明明绣彩说这是件好事,离开这儿,去到一个斡戈找不到的地方,她们每日都能在一起。有绣彩,纪诚,阿三去找嬷嬷了,他昨日这么说的,可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绣彩却不答。
她也觉得是好事,可不知为何,心中总隐隐有些......有些,她也形容不出来。
徐大夫不忍的别过头,强忍着,一路上都是侍童在打点,他不想说话,与这群天杀的畜生们。
一路向西,行至约定好的地方,纪诚早就等在那。其实昨日出城,马车里只有绣彩,与阿夏穿着一样的是徐大夫身边侍童。马车在城中转了一圈,走走停停,早就将阿夏换下来了。到了城外,纪诚赶马藏进林子里,绣彩则是藏进徐大夫马车又跟了回来。只留阿夏一人在城中,如何能放心的下?
徐大夫平日也经常出诊,或是寻药,出城进城再平常不过。
但人能冒险帮这个忙,纪诚跪在地上,朝他磕了三个头:“大恩不言谢,替我师父师母谢过徐大夫!”
徐大夫将他扶起:“小孟已然谢过,快些走吧!”
阿夏知晓纪诚口中的师父是‘阿三’,下意识叠手躬身行礼,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绣彩想扶起她,但又想:公主生来尊贵,但这个礼实在该行。
随而也朝徐大夫深深一拜。
男女有别,徐大夫不好上前扶,只得催促:“快走吧!快些离开,莫要辜负......”
看了眼阿夏,话口一转:“快走吧!”
☆、第八十四章
一天,两天,三天......
回到府里,一身疲惫,步伐很慢,很轻,很......无力。
什么都不想做,他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梁柱青瓦,小院四四方方,天空灰蒙蒙,云朵都未从这儿经过。
一瞬间,有什么闪过脑海,他摇摇头,轻笑,似是自嘲。
有奴仆进来通报,斡戈倏地站起来:“有消息了?”
奴仆刚要开口,就见有人急匆匆跑来,小僮跪在当前哀声道:“大人快进宫去瞧瞧吧!”
皇后娘娘薨了。
是自尽。
完颜濯几乎寸步不离,寝宫内外洁净如水洗,可这仍然阻挡不了,她已然一心求死。她素来最喜欢的丹凤衔珠步摇簪子,珠光红润,与‘醉生梦死’同出一宗。
福柔说她乏了,想睡会儿。完颜濯扶她躺下,盖好锦衾。而后守在她床畔,直到她睡熟,才让人将奏折抬进来批阅。这些天一直都未早朝,所有政事都以奏折呈上。
她和政事,几乎快要熬干了完颜濯所有精气。
稍稍一瞬失神,只在一瞬......
待完颜濯发觉不对,已无力回天。
她的遗容仿佛只是睡着般,一如她生前,端庄美丽,精致到挑不出一丝瑕疵。
她以盛世之美,以求而不得的缺憾,永远留在完颜濯心里。
大势已去,祁朝覆灭,母族尽诛,她再如何尊贵也只是完颜濯给的。生逢乱世,这样男尊女卑世间,任福柔智谋三千,一个外族女人,想要活着都要费些心思,更遑论能有什么作为。
先后侍奉两代君王,还有......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就此去了,还能在完颜濯心中留下些痕迹。
完颜濯,呵呵......
福柔死前最后一抹笑意,随着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