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的自我修养(143)

作者:扶将 阅读记录

几个妾侍还算规矩,来时已换好了丧服,周身没有首饰,唯余鬓边佩着惨白的通草花。娴意受过礼,垂眸打量几息便站起身来:“你们来得很巧,正逢上霍伯到这儿来……我尚有杂事要分发下去,顾不上你们,只管照霍伯说的去做罢。”

“您请便。”她向旁边一退,给他让出地方来,自掩唇避到屏风后去了。

锦书面色惨白,抖着手去扶她:“夫人,咱们走罢。”她是娴意的心腹,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早已知情,此时吓得手脚冰凉,唇瓣都没有半点血色。

“我不能走,我得留在这儿。”娴意脸色也并不好到哪去,却还是稳住心神道,“你若实在害怕,只管避到外头去罢,不必顾忌什么……至于我,还要看着这事儿了了才行。”

……

杀死一个人,其实并没有那许多声响的。她们像是一群被按在砧板上的鱼,无望地、无力地挣扎着,间或闹出一点撞到桌椅的响动。那声响很幽微,就如同濒死的鱼弹跳在桌案上,闷闷的,并不引人注目。

偶尔能听到痛苦的抽气。那是种十分用力的“嗬嗬”声,只是听了一耳朵,就好像胸口压了千斤重的巨石,非要张大了嘴巴呼吸才能稍微松缓过来。

花厅里安静得要命,娴意听到外面的呼吸声、挣动声、自己的血脉咚咚的鼓动声——她将手掌按在心口上,那颗心砰砰砰跳得厉害。她尤自出神,待回过神来时,屏风的另一边有个身影慢慢靠近,停在屏风后。

“此间事了,夫人可还好么?”霍伯的语气与平日里无半分差别,仿佛他只是领了霍宸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差事,做罢了来向娴意回禀,“老奴身上晦气,便不见夫人了。”

“不妨事,霍伯走过来罢。”娴意深吸一口气,命他近前回话。

霍伯便毫不迟疑地绕过屏风来。

他做事手脚很利索,料理过这事之后,案几上燃着的香还没有露出埋得小铜珠来。娴意打量他几眼,见他身上齐整得很,全然不似才沾了血的样子。

她一时沉吟,没有立即开口。

“夫人脾气好,待手下的丫鬟也和善。”倒是霍伯先环顾一圈,直白道,“若侯爷知晓您身旁也没个人跟随伺候,怕是要忧心的。老奴言语莽撞,请夫人恕罪。”

“您是一片好心,我懂得的……锦书胆子小,我便将她赶了出去,倒是不能够怨她。”娴意手上还捧着那小手炉,只是这手炉碳添得不很足够,此刻便不烫了,只稍有些余温,“她们,已过身了?”

“是,与府外有勾连的九人已尽数殒命。”

“那便好。年节上放久了也不吉利,可巧赶着国丧,霍伯便将人早早送出府去罢。”她语气中很有些安稳平和的意思,听得霍伯都禁不住抬头打量一眼。

大约是看出了霍伯的讶异,娴意轻轻一笑:“霍伯也不必拿我当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经了这样多的事,合该有些长进的,您说是吧?”

此番事毕,只等着霍宸回府,便算是尘埃落定了。娴意摩挲着手炉套上绣着的翡翠桃叶,眉眼温和又恬淡。

这个年注定没人能过好。

人群来去匆匆,天光亮了又暗,霍宸马不停蹄地奔波在皇宫与侯府之间。待皇帝的头七过了,他才终于能稍微歇一歇,躺在床上安稳地睡一觉。京城里又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恍如上苍以此送别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老人。

“侯爷这是做什么呢?这样冷的天气,仔细受了凉要喝药。”霍宸坐在大敞四开的窗前看外头的鹅毛大雪,娴意从外间皱着眉头走进来,命人给他再添几个炭盆,嗔他不珍重自身。

霍宸低声笑起来。他日前因国丧没能打理自己,下颌上便生出许多青色的胡茬,平白多了三分潇洒落拓。娴意瞧着他这样子,恍然想起从前游记话本子里说得侠客,恣意风流。

“我在瞧以后的日子。”他捉了娴意的手握在手心里,带她指点檐下风雪、素裹满城,“瑞雪丰年,江山易主……待到这雪化了,便是咱们一块儿的新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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