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皇叔(103)
“我……师傅今日有些事情,就派了我来,给陛下送新雪……”女郎心头,都有些发虚了。人家这般敬重,他师傅却这般儿戏。
那玄勿便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片刻,才起身侧腰,要亲自引她前行。
于是,风帽兜头,帷纱遮颜,抱着那罐新雪,跟着进门洞去,师兄们叮嘱过,方外之人,少在尘世中抛头露面。
一路小心翼翼,入深宫。高厚的宫墙,雄伟的阔殿,飞檐,深廊,她似曾相识,却如重重雾障,脑中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兴许,是前世吧。
她的前世,许是很痛,不然,为何一丁点儿,一丝丝儿,也不愿去想起来?
女郎随心,随性地,想了想,便把那沉重的感觉,抛诸脑后。
轻手轻脚,跟着玄勿,一步迈入了勤政殿,御书房。
玄勿通传,说无涯大师今日有事,遂派了弟子送新雪来,然后,便恭敬退下。
门在她身后,吱嘎合上。
独留她立在门边,捧着瓦罐,面对书殿深处,那埋头书写的帝王。
“你师傅是不是害怕进宫来,朕要找他下棋,就支使你一个人来了?”书殿深处,那人亦不抬头,似乎还举杯喝了一口茶水,也都没转眸来看,只听得清声朗朗,依稀笑意,微微凉。即便是这暖和的殿室中,都不怎么显热络。
太过聪明的人,就是这样,容易让人觉得冷凉。可不,连她师傅的贼心思,他都猜得到。
可是,她却不怎么怯,这皇帝,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于是,揭开帷纱,取下风帽,直了脖子,应声答到:
“兴许……是吧……”
她也不知,见着皇帝该怎么说话,似乎,上辈子也没讲过这见皇帝的礼,所以,就那么直接抵了回去。
言下之意,师傅不喜欢与你下棋呢。
皇帝闻声一顿,抬头,看见了她。
眸中一抹闪亮,却又别开头去,笑了笑,像是定了定神,再来看她。
然后,就那么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看了许久,许久……
目光温柔,表情和煦,似乎还有种隐秘的……惊与喜。
也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透过她,看其他……
女郎抱着瓦罐,努力站得绷直。
起先,还有勇气,应承着那温柔目光,与他对视几息,去打量那英俊容颜。
果然,如师傅所言,长得还挺好看的,看着也年轻,比东山上的所有人,都好看。
只是,他那样一直看着她,好奇怪,好没礼貌……渐渐地,就有了一种被陌生男子盯看的不自在,即便,他是皇帝。
遂垂了眸,去看那什么都没有的地上,照得见人影的光亮。
手中瓦罐,只有一层棉布包裹着隔冷,先前是雪,尚觉抱着冷,此刻入了暖室,渐渐融化,更有些浸心的凉。
“把你手中瓦罐,拿过来吧……”那人终于出声,招她上前。
却不起身,只搁了手中书笔,歇坐在那案后地席上,等着她。
女郎一步步行过去,直直到他跟前,一个伸手,将瓦罐递与他。
说来也怪,她明明看见他伸手来接的……
可为什么,她一松手,那罐就掉到了地上,“哐当”一声,罐破,雪出,一滩清凉水雪,半融将融,眼看就要淌成弯曲小溪河。
然后,那皇帝就一脸的似笑非笑,仰头来,看着她,带些责备。
意思是,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打摔了他的宝贝新雪。
女郎赶紧蹲下身去,也有些慌,不知该先去捧那堆乱的残雪,挽救那即将被浸湿的地上褥席,还是该先去捡那破碎的瓦片,赶紧清理掉这个因她手笨而导致的凌乱现场……
那满是冻疮的小手,在地上摸索着,兵荒马乱。
“莫捡了,小心割着手。”皇帝一把将她的手腕抓起,捉得她掉了手中碎瓷。
那人又将她手拉过去,捏在掌心中细看,看着看着,就蹙了剑眉:“这手,怎的冻成这样?”
他那蹙眉的样子,好好看,那捧她红肿手指的手掌,也好好看……
女郎仿佛漏了半拍心跳,赶紧低头,缩了手。她的手,是冻得有些难看了,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啊。山中寒冷,道门中人又喜苦修。
“大概……冬天就是这样吧……”她垂眸,突然有些自惭形秽,与无奈。
“你今日来得是时候,这是要送往北线犒劳将士的冻疮膏,恰好刚才送过来让朕看看,给你一盒?”
皇帝信手拿起案头一个小盒,递与她,像给小孩儿一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