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可以(129)

祁炎的指腹顺着她的面颊下滑,抚过脖颈的痕迹,落在那枚玄黑的兽纹墨玉上。

“这是祁家的命门,能保殿下平安。”炙热的吻落在纪初桃的眉心,他道,“我说过,不管殿下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可是我想要的,你已经给不了啊……

一声喟叹,纪初桃从梦中醒来,身子沉沉地仿若和睡榻融为一体。

今日的梦没头没尾的,纪初桃分不明到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和以往一样预示着什么。

估摸着纪初桃醒了,拂铃进殿,撩开帐纱道:“殿下,宫里传来消息,今晨一早祁将军便被宣召入朝。”

“入朝?”纪初桃被从梦中拉回现实,倏地坐起。

自从受琅琊王一案牵连,祁炎已许久没有参与朝政军务,此番被宣召进宫,不知是吉是凶。

“有无说何事宣召?”纪初桃皱眉问。

拂铃道:“殿下放心,奴婢已派了宫人前去打听,想必过不久便有消息回复。”

用过早膳,前去打听的内侍小年归府,为纪初桃带来了消息。

小年顾不得喘口气,躬身回禀道:“回殿下,圣上念在祁将军多次护主有功,允他将功折罪,官复原职。”

闻言,纪初桃松了一口气。

数月来她将祁炎带在身边,只为让众人知道祁炎值得信任,几经波折,总算有了个好结果。

想了想,她又问:“颁布这道旨意的,是天子还是大公主?”

小年道:“是天子,不过大公主也未有异议。”

纪初桃倒有些讶异:皇弟以往万事都看长姐脸色行事,何时这般硬气了?

再回想之前祁炎获罪那会儿,纪昭明着暗着多次向纪初桃提及搭救祁炎之事……纪初桃总觉得,今日的赦免绝非临时起意。

殿外,前来勾兑府中账目的晏行摇着扇子,风度翩翩道:“不管如何,恭喜祁将军否极泰来,也祝贺殿下了却一桩心事。”

侍从们很会看眼色,知道祁炎与纪初桃非泛泛之交,亦陆续祝贺道:“恭贺祁将军!恭贺殿下!”

这场面,像是她与祁炎成了一家人似的!

纪初桃端着清茶,不经意的样子:“那是祁小将军的喜,与本宫何干?”

虽说如此,她眼里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然而笑着笑着,心中又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

祁炎恢复了武将重臣的身份,是否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寄居在公主府做家臣了?

入了夏,天气有些反复无常。

午后下起了细雨,纪初桃在凉亭中看书,一个时辰过去了,也只翻了两页而已,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写了什么,她并未记住分毫。

直到宫婢前来通传:“殿下,祁将军来了。”

纪初桃眼眸一亮,合上书的时候,祁炎正好撑伞进来。

他还是这般高大冷峻,仿佛不管是罪臣还是重臣,皆对他造成不了丝毫影响。只是在望向纪初桃的一瞬,他疏狂的眉目才有了些许沉淀,收拢雨伞道:“殿下在等我?”

纪初桃点了点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半晌,方柔声道:“还未恭喜小将军官复原职。”

祁炎向前一步,俯身落下一片阴影,低声问:“既是‘恭喜’,为何不见殿下开怀?”

纪初桃一愣,心底的那点小失落到底没能瞒过他的眼睛。

“自然是开心的,只是……”她顿了顿,握着手中的书卷端坐道,“只是想着,祁将军不能在客居公主府了。”

“殿下舍不得?”祁炎一语中的,眼中化开些许幽深的笑意。

被戳破心事,纪初桃的心有些发烫。然而她很擅长开解自己,自语般道:“反正,你迟早是要离开的。”

当初她做那些,不就是为了给祁炎洗脱罪责,还他自由么?

如今既是做到了,又矫情什么呢?

祁炎微微皱眉,在她对面撩袍坐下,淡然道:“殿下若舍不得,臣便每日来探望殿下。”

纪初桃被他这个提议惊到了。连二姐纪姝那般放诞不羁之人,都知道不与朝臣私交,遑论她?

纪初桃只当他在安慰自己,心中一暖,抿着唇失笑道:“这如何使得?没了需要本宫庇护的理由,还日日来此,届时朝臣口诛笔伐,能将你我记上史书,遗臭万年。”

“那便想办法,让他们都闭嘴。”祁炎道。

低沉微冷的话语,掷地有声。

纪初桃心中一震,抬眼看他。

祁炎眼中没有丝毫戏谑,深沉而又强大,告诉她:“我只问殿下的意愿。只要是殿下想要的,我都能给。”

“不管殿下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梦里,他好像也是这样说的。

风撩起凉亭四角的纱帘,一片被雨水打湿的残红飘落进来,落在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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