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可以(84)

听到最后一句,祁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即很快松开,如常应允:“……好。”

这还差不多。

屋内一下就静谧下来,少男少女,各怀心事,不说话时连呼吸都是缱绻撩拨的。

纪初桃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情境,清了清嗓子道:“本宫要睡了,你且退下。”

“臣服侍殿下宽衣。”祁炎自然接上话茬。

说是“服侍”,但他身量挺拔,气质非凡,没有一点做下人的卑微内敛,幽黑的眸子里像是藏着看不见的熔岩似的。说罢,便向前俯身,去触及纪初桃浴后御寒的披风。

纪初桃下意识想躲,然而若是推开他,反倒显得自己矫情胆怯。

最好的法子,便是将祁炎当做普通侍臣对待,以不变应万变。

想到此,她自个儿大大方方地松了披风,缩入床榻中放下红纱软帐,将被褥盖得严严实实。

于是,祁炎的手便擦过她的肩头,摸了个空。

纱帐外传来窸窣的声音,是祁炎弯腰捡起她丢在地上的披风,顺手抖开搭在了木架上在。

薄如云烟的纱帐将他的身形变成模糊的剪影,只觉肩宽腰窄,一双腿笔挺修长,有着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结实矫健,却又不显得狰狞可怕。

纱帐模糊红晕,仿佛洞房花烛夜,下一刻冷冽英俊的男人就会俯身而来,取走她遮面的团扇,拥她入怀低语……

等等,想这些做甚?

梦里除夕御宴的危机解除了,大姐忙着处理北燕残部,也无暇顾及祁炎。说不定一切都随之改变呢?

正胡思乱想,祁炎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臣还可以伺候别的,殿下可需要?”

纪初桃莫名打了个哆嗦。

“不需要!”她愤愤翻了个身,下了逐客令,“本宫要睡了,祁将军也去歇着罢。”

祁炎轻轻掸了掸披风的褶皱,转身面对着床榻的方向。

纱帐模糊,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不同于往日的低哑嗓音传来:“臣看着殿下入睡。”

纪初桃脸一热,“你在这,本宫睡不着。”

祁炎沉默,负手后退了三步。

“再退。”

祁炎又退三步。

“再退。”她尝到甜头,得寸进尺。

极低的嗤笑传来,闷在喉咙里,有着疆场男人特有的疏朗轻狂。

榻上小小隆起的一团,祁炎按捺满腔滚烫,只轻轻道了声:“晚安,殿下。”

纪初桃心脏突地一跳,忽然想起他被人送来做面首的那晚,自己也是望着屏风后他孤傲的影子,轻声道:“晚安,祁小将军。”

一个季度过去,这场没有硝烟的交锋,已悄然换了攻守。

片刻,很轻的开门声,是祁炎退离了寝殿,并未继续那些令她戒备的奇怪举动。

纪初桃放下心的同时,又越发想不明白:祁炎闹这一出,到底图什么呢?

……

惊蛰,春始回暖,桃粉杏白。

纪姝府上送了请帖过来,说是园中的梨花开了,邀纪初桃去府上赏花饮酒。

纪初桃对着镜子妆扮,宫婢们捧着妆奁盒供她挑选。

纪初桃正犹豫是戴翡翠步摇簪好,还是祥云瑞兔抱红宝石的钿子好,便听见身后一个熟悉沉朗的嗓音传来:“红的好看。”

纪初桃回首,只见祁炎穿着暗纹深色武袍,墨玉腰带,黑发高束,抱着剑立在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

仗着有块令牌,他这几日算是将“贴身服侍”的“贴身”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纪初桃出门,他必在马车旁候着,唤她:“殿下。”

纪初桃沐浴出来,他在廊下候着,抱臂倚柱:“殿下。”

纪初桃就寝,他拍了拍一丝褶皱也无的被褥,转身看她:“殿下。”

大多时候他还算安静收敛,不烦人,只是突然没有冷言冷语的坏脾气,让纪初桃惴惴不安,总觉得他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

而且有时和他独处,视线不经意碰撞到一起,气氛会突然变得古怪,就……热得慌。

好在今日要去见二姐,可以向二姐询问支招,否则她还真不知该如何熬过这两个月。

思及此,纪初桃偏生掠过那只嵌红宝石的瑞兔钿子,选了翡翠步摇簪斜插在小髻上,如愿以偿地在铜镜中窥探到了祁炎略微失望的神情。

小胜一局。

纪姝是一个对美要求到极致的人,用谏臣的话来说,便是风流奢靡,极尽铺张。

但此时雕梁画栋,各色美男或坐或立,衬着梨白似雪,便是墙角也美得能如画似的,全京都怕也找不出第二处能媲美的盛景。

“二皇姐可不似本宫好说话,待会儿你就不要进去了,辛苦小将军于廊下等候。”纪初桃嘱咐祁炎。

她知道祁炎性子傲,二姐说话又口无遮拦,若是起了冲突,反倒败兴。可若将祁炎丢在府中不管,又违背了贴身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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