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可以(91)

祁炎腹诽归腹诽,面上却不动声色,取了榻边叠放整齐的常服, 道:“臣侍候殿下穿衣。”

女孩儿的衣裳熏了精致淡雅的香, 闻之沁人,春衫单薄, 托在手上有种奇异的触感。祁炎并未服侍过别人穿衣,很是思索了一番这套漂亮繁琐的衣物哪件在外哪件在里, 淡然转身,却在见到纪初桃的模样时怔住。

她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睫毛在昏黄的残烛下一颤一颤,迷迷糊糊张开手, 露出怀抱, 向往常那样等待侍婢将衣裳一件件套上。

祁炎蓦地生出一股冲动,特别想将她揽入怀中,用力地抱一抱她。

他取了素白的中衣, 朝纪初桃走去。她依旧张开双臂,毫无防备……

“祁将军,这些琐事还是让奴婢来做罢。”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祁炎的动作。

挽竹和拂铃两个婢女一边穿衣一边挤了进来,取走了祁炎臂上搭着的衣裳,有条不紊地给纪初桃套上。

纪初桃甚是乖巧,让她抬手就抬手,让她起身就起身,根本不在乎服侍她的人是谁。

祁炎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额角一阵抽搐,沉沉地扫视了两个碍事的侍婢一眼。

挽竹挠挠脑袋:“咦?拂铃,你方才有没有觉着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拂铃瞥了眼黑着脸离开的祁炎,没做声。

祁炎撩开帐帘出来,呼吸一口湿润清冷的空气。他的视线顺势投向山脚桑田中的骚乱,炙热的目光渐渐冷冽下来。

……

雨虽停了,野外小道却是湿滑不已,何况天还未亮,打着火把也看不清前方道路。

去事发地的桑田,需要过一条沟渠。渠上临时搭建了竹桥,但因下雨湿滑,踩上去晃晃荡荡的。

“殿下,下雨后泥土松动,这要如何过去?”挽竹气呼呼看着竹桥,心里责备禁军做事不谨慎。半晌,提议道,“奴婢觉得,还是让内侍背您过去罢。”

纪初桃还未回答,便见祁炎先一步踏上竹桥,走了两步,随即抬脚一跺,借着身体的力度将松动的卯榫踩入泥地钉好,又沉了沉步伐,确定竹桥稳固了,这才朝后头的纪初桃伸手,沉稳道:“殿下,把手伸过来。”

他背映着山峦漆黑起伏的轮廓,有种说不出的可靠。

“好。”纪初桃将手搭在他的掌心,随即感觉身体一轻,被他轻轻松松拉过了竹桥。

落地时因为惯性没站稳,纪初桃朝前扑去,被祁炎单臂揽住,替她缓过那阵冲劲儿。

他的手臂结实修长,扑上去时能感到坚硬的肌肉,纪初桃感觉自己像是撞在了一条铁臂上似的。来不及思索那股子奇异的感觉,她忙站稳身形,轻轻道了声谢。

桑田里已经围了一圈人,有禁军,也有听到动静赶过来窥探张望的命妇及随臣。

黎明前夜色蒙昧,混沌的火光掠过,那一张张脸忽明忽暗,变幻不定,掺杂着些许惊恐和慌乱。

见到纪初桃前来,众人自觉让开一条道路,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纪初桃来之前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多不过是天雷劈坏了桑田,给此次躬桑礼蒙上一层不祥之兆……

但见到眼前一幕的时候,她方明白事情比想象中更为糟糕。

桑田中凭空出现了一块丈许的圆石,砸坏了不少桑树,走近一看,圆石上隐隐约约有暗红的字迹。

“把火把拿过来。”

纪初桃低声命令,立即有禁军围拢一圈,将圆石照得亮如白昼。如此一来,圆石上的字也无比清晰地暴露在她面前。

上面写着:

【牝鸡司晨,女祸乱世;天道昭昭,以正阴阳。】

周围一片吸气声,纪初桃望着圆石上如血般扭曲的暗红字迹,心里咯噔一声,只觉浑身血液逆流,如坠冰窟。

圆石同“妧”,再加上“女祸”二字,这块石头在针对谁已是不言而喻。

“这是天石,是神仙下达的天命……”

“不错!方才那么大一声巨响,这石头只能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白天还晴空万里,傍晚便电闪雷鸣、飞沙走石,会不会亦是天神发怒?”

纪初桃站在旷野之中,呼吸变得艰难。她能听到周围窸窣的议论声,但是却不知道每一个字、每一句诛心之言都是从谁的嘴里发出,每一个人都面目模糊,每一张脸都充满了忌惮和不安。

他们不过是看在自己温和好欺的份上,才敢这般放肆,若是此时站在这儿的是大姐,他们谁敢吭一声……

不……若大姐在场,主臣离心,禁军、侍从因这块石头而倒戈叛变,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低沉的呼唤声由远及近,唤回了纪初桃浑浊的思绪。

她怔怔扭头,对上了祁炎深沉关切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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