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话实说，他们哈哈大笑。

我就问他们难道不害怕我吗？

他们更乐了，说那都是那些大人物的事情，干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什么事？又不影响他们吃饭干活。

我每逢说起这件事，得到的答案十有八九就是这个，久而久之我发现自己的身份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

于是我又说：现在我还是太傅的夫人。

他们便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哦哦，明白啦！

我忽然意识到：对于这些底层的百姓来说，像张子安这些人对于他们是遥远不可仰望的存在，所以无论功成名就还是身败名裂，他们对此都是没有太多感觉的，因为日子仍然要过，活仍然要干。

只有那些达官贵胄，无趣闲人，才将这些看得那样重。

我想清楚这些，心中其实也很开心。

于是我打算趁着去茶园前，找一找张子安。

张子安果然不在府上，我等到日暮，终于见到他回来。

张子安看到我的时候，还恍惚了一下，下一刻他轻轻笑了一声。

他说：“书书——今日怎么来了？”

……我们确实没有见面了，有时在程晏书房碰到，也是各自汇报着自己的事务。

小陛下终于看出我和张子安之间的诡异，但是不知道尹舒同他讲了什么，这个小孩子便一直压住没提。

我想：这个小孩子越来越沉得住气了。

我说：“听尹舒说，你最近总是胃痛，为什么不按时用膳？”

张子安默了片刻，有些生气：“鸡毛蒜皮的事情，他怎么也说给你听了？”

我终于知道尹舒跟我说起张子安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犹豫了。

这个人肯定告诫尹舒，不要将他的情况告诉我。

这个人在干什么？

我鼻子有些发酸，我说：“张子安，你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这话甫一说完，我便见到张子安愣了一下，而后他慢慢对我笑起来。

他说：“书书，我很爱惜的。”

……他爱惜个鬼？！

我冷着脸没有说话。

夜幕四起，张子安的眼眸清清冽冽。

☆、醉酒

我带了点愤怒望着张子安，这个人狡辩了一句便没再说话。

他眸光很温和地望着我。

我叹了口气，问他吃没吃过。

这个人便摇了摇头。

我哼了一声，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说我煮了一锅粥，过来盛。

张子安的眼睛便亮了一下，他进到厨房依言照办。

灯火朦胧下，我看着张子安的背影，想着这个人是之前我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我当时怎么就不能服个软？

可今时不同往日，我做过的事情也从来不后悔。

我陪着张子安慢慢吃饭。

这个人也不知道饿了多久，但吃饭仍然很斯文，他端坐在椅子上，指节分明的手运转着黑漆木筷，很是好看。

这么多年了，太傅大人的风韵就没有减少过，京中仍然有不少女子倾慕于他。

我忽然想：要是有人来照顾张子安，似乎也未尝不可……总归是比我这个撒手不问的好多了。

“在想什么？”张子安看了我一眼。

我喝了一口粥，热粥入喉，将那点弯弯扭扭的心思掩盖住，我说没什么。

“近些日子我的茶楼开的有些模样了，过几日我要去京郊看看田地，所以来看看你。”

张子安听了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他问我要不要给我些人手。

我摇了摇头，我想茶楼里几个伙计跟着，也够了。

张子安便默了半晌，然后他抬头看着我。

他的眼眸晃着光，我恍惚知道他有什么情绪欲脱口而出。

我的心莫名揪了起来。

张子安慢慢开口，他向我道谢：“书书，这些日子来，你招募那些无业百姓居多，为我缓了很多的压力，谢谢你。”

我说不用谢，我本意便是做些善事，为许家赎罪。

张子安便默了一下，然后他说许家那处旧宅已经修缮完毕，里面添换了许多家具，也招了身家清白的丫头小厮过去打理，陈军师暂且住在哪里，当着管家一职。

我想：陈伯当管家，是有些委屈他的。

张子安看出我心中所想，他笑了笑：“军师早年随军四处奔波，自己无儿无女，虽然说可以一直待在军中，但是军中无趣，杂事繁多，不如让他来当个闲散管家。”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如此我便没什么好说的。

“书书最近在宫外住的多，歇在茶楼虽然方便，但到底人多眼杂，你住在许府旧宅，也舒服些。”

这确实是，茶楼第三层毕竟是伙计们的住处，我住在那里难免与他们习性相悖，受些滞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