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和程晏见得少了，但是我看得出来，娘娘还是喜欢这个小孩子。

程晏上前，他看到娘娘这样也很难过，被娘娘摸了摸头后，眼眶就红了。

我看到娘娘眨了眨眼，取笑他：“阿晏已经八岁了，还哭鼻子呀？”

程晏没有说话。

他已经不会因为这些话语便羞恼了。

他现在只是很伤心。

娘娘看了他还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她说：“你刚到我这儿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一岁的小孩子呢，白白净净的，我和书书当时还担心照顾不好你……”

娘娘提到我，笑看了我一眼，我也回以她一笑。

“如今这么大啦！”娘娘像是感慨，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才说，“你要好好读书，听父皇的话，好不好？”

我看着娘娘，心中有些荒凉。

我想，娘娘当时停顿想说的，应该是让程晏以后多多关照沈家的那些远房叔叔们。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放弃了，最后她只是让程晏好好读书，乖乖听话。

娘娘曾经为程晏做过多少呢？接他到玉禾殿，养了他这么多年；为他挣得张子安这个太傅，为他巩固太子之位，因为担心他不受宠彻夜难眠；查出于冉的身世挫其势力，为此沈老将军去世，她也与陛下大吵了一架，成了如今这般境况。

可是最终她才明白，自己的这些做法都在陛下的筹谋之中，她本不愿为棋，但是却步步深陷不自知。

所以娘娘没有办法对程晏说：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看在这上面要护着沈家。

多此一举。这是她自己对她做的这些事情的认知。

所以她也认为没有说的资格。

她起初是为了沈家，后来真心对程晏，可陛下不知道，她到了最后也才明白。

我有时在想：若是娘娘当初没有收养程晏，后来的这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我想娘娘也这样想过。

但是在当时，谁能想到那么远呢？我们又不是上苍，能睁着一双清冷淡漠的眸子看破红尘。

所以其实这些假设也没有意思。

娘娘同程晏说完了话，让我带他去听学。小太子其实很不愿意走，但是他也知道娘娘太累了，最终还是去了尚墨轩。

我出门的时候，见到翠枳送完了御医，正在往这边走。

我们两个遥遥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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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张子安说娘娘快不行的时候，他正在写文章。

他的笔顿了一下，索性也不写了，抬起头看我。

他说皇后娘娘是一位好国母。

我点头，张子安能这样认可娘娘，我其实是很开心的。

我说：“张子安，那你看，娘娘的娘家以后还会安然无恙嘛？”

于冉虽说沈老将军灭了我全家，但是我自那以前就与那老人见过一面，何况他现在已然身死，没什么好恨的。

至于娘娘，我怎么恨得起来？

而那些沈家子弟，我连他们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张子安面色有些古怪，他蹙着眉看着我，像是防备什么。

我觉得他是以为我想落井下石。

“那几个在朝为官的沈家人，自老将军去后，慢慢便被陛下调到了闲职上。若是他们没有异动，陛下估计是乐意养着他们的。”

瞧瞧这个人！将话堵的这么死，果真以为我起了坏心思！

我无心同他计较，等着日后算账。

我满足地叹口气，觉得得到了慰籍。

张子安看了我片刻，对我说：“书书，你今年二十二了，宫女二十五出宫，你该想想以后的路了。”

我抬眼看张子安，知道他是认真在说这话。

“我都想好啦——”我对着张子安笑一笑，“接下三年，我和翠枳就一起照顾太子，你不知道，他现在可乖了，穿衣吃饭根本不用我再操心……”

“书书！”张子安冷下声来，很严肃，“你不要和我装糊涂，我说的是出宫之后的路。”

我觉得莫名奇妙。

娘娘尚且安在，我想着她若是去了，我便和翠枳两个人在宫中好好过，将程晏照顾大。若是到了我出宫的时候，翠枳想跟我一起出去，那就一起……若是她还愿意留在宫里，那我就再陪她几年，反正张子安说过他也不需要后继有人。

我对张子安说，“太傅大人未免想的太长远了！”

张子安缓了神色，他对我笑一笑。

“不是长远，我是想告诉你，想一想你今后太傅夫人的日子，至于沈家的人，还是不要想了。”

我跟着想了想以后在张子安府上混吃混喝的逍遥日子，觉得有理。

但是——

张子安实在讲我想的太恶毒了，这口气我咽不下！

我胸口发闷，瞪着张子安想怎么才能让他给我跪下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