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气死我了！我有那么差吗？

被人看不起是很难过的，所以我眼眶很红，想掉眼泪。

我对张子安说：“明明我也没那么差，你干嘛以前说我什么都不会，现在还说我老？！”

想想我被他说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老宫女，真是太生气了。

我生气地抹着眼泪。

张子安瞧着我，笑着叹口气，他任由我抹了两把眼泪，忽然问我：“那块紫藤花帕子，还在吗？”

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到现在还记得那块帕子！

烦死了！

我怒气冲冲：“我的！”

张子安便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其实我看出他还有些犹豫。

因为这两年我与他确实到了寡言少语的地步，我觉得朝中他不怎么交往的同僚说的话都比我与他的多。

毕竟人家每天一句“太傅今日早啊！”向他问好。

我见了张子安……啧，能走多远走多远，无事从不献殷勤。

大抵是我默许的样子让张子安觉得开心，他看了我片刻，又开始笑。

尹舒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他心情还不错。

“我回去了，就送到这里吧。”张子安朝我笑了一下。

他要转身离开了，回到他自己的府中。

张子安府中没什么人伺候，府中人手少得可怜，而且都是一些老仆，是以前照顾他父亲才留下的——他跟我说过。

如今尹舒也在太子府，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叫住他，我说：“张子安，你回去是不是还要自己烧水洗漱？”

张子安瞧着我笑，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无比柔和，声音也轻。

他说：“如果有热水再好不过，如果没有，天色已晚，不便惊动家中老仆，就自己烧水吧。”

我：“……君子不应该远庖厨吗？”

张子安：“没事，书书早说了，我是小君子。”

我没想到我以前对他的称呼到现在他还记得，这几年我没有这样喊过他，他却认可了这个称呼，并且以此自居。

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但我想我还是愿意照顾张子安的。

于是我说：“你好可怜啊，小君子。以后我给你烧水吧，不过衣裳你要自己洗。”

张子安在原地没有动，他像是呆住了。

我理理自己的裙摆，挥手道：“行了你回去吧。”

我转身走了，听到身后张子安问我：“书书，你还是愿意的，是吧？”

我慢慢踱着步子，张子安没有跟来，但他在原地一直等。

在转角的时候，我点了点头，又怕他没有听见，于是又回了一声。

我说：“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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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与张子安的约定重新算数，虽然我觉得此举有些坑自己，但是我没当回事。

毕竟我还有一年多就到了该出宫的年龄，陛下虽然饶我一命，但是我不能再觍着脸继续跟着程晏，不然陛下他一定认为我心术不正，存有报复。

陛下若是再次下手，我想必是逃不过了。

许府我倒是去过，封条已经被人揭下，大门上朱红色的漆块簌簌往下掉，推开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入目是个不大的小院，只有四间房，无论是正堂还是偏房，屋檐靠近里侧的边沿都长有青苔。有些明眼就能看到屋顶上缺了好几块瓦，露出里面的茅草，有几根太长还软软地垂下去，屋里光线不好，它给我的感觉像是蔓延到未知的黑洞里。

石阶上当然也有青苔，杂草在石缝间疯长，已经有小腿那么高。还能见到几只蜘蛛感受到动静，飞快地钻到石缝里，引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没有推开房间的门，我知道那里面一定蛛网错落，墙角发霉，甚至有壁虎爬行。当年被抄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拿走，里面空空荡荡，如果还有别的，肯定也是盖了一层厚厚的灰。

毕竟距离那时候的样子，已经过了近二十年。

时光以不可逆的趋势把它变成如今这般斑驳的模样。

我想它当年一定是灯火明亮，欢声笑语的。但是现在已经不同了，它全权变样，只能告诉我当年它是如何布局。

我想我的父亲，下了朝回家，肯定一推门就踏上这石铺小路，去见我的母亲，然后他们一起用膳。

这里面会有我的笑闹声吗？

我不得而知了。

其实人不在了，这些留着也没有必要。我看了会儿便走了，后来没有再去过，我想我以后估计也不会再去了。

其实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京中一处宅子二十年了还贴着封条，没有被买卖，我想我倒宁愿它被贴上布告，被人买去。它如果一直有人住着，大概也不会成了这个模样。

我想或许是皇恩浩荡，又或者是大家都知道那是一个罪臣的住宅，所以没有人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