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太傅三观不合(87)
若是他老人家当年全然不顾执意寻我,那才叫不懂蛰伏,自找苦吃。
“后来呢?”我问道,想了想又补充,“你的那块玉环被你命人做成了玉佩?”
张子安垂眸看我,说了声是。
我叹了口气,想着也难怪张子安为什么要把这块玉佩放到平日里不会翻动的木格子里了。
那块玉佩上毫无雕花纹路,一眼看上去便是极为普通的东西。况且就按款式来说,若不是加了条穗子,实在让人没办法想到这是作为玉佩用的。
张子安若被人瞧见这东西,肯定比带着价值连城的珍宝更加引人注意。
我想了一圈,脑子里乱乱的,最后忽然想起翠枳跟我提过与太傅许配的妻子已经早逝。
那岂不是我自己?
我瞧着张子安,心中说不出来什么滋味,默了片刻我才问他:“你以前在陛下面前提过的亡妻,是不是就是我?”
张子安点了点头。
……很好。
张子安说他直到御花园与我遇见时,刚巧我又被程晏拿出吊坠,才确认了我的身份。
什么身份?
——自幼定下的未婚妻。
我没有说话,我也无话可说。
那是我的记忆中,与张子安的第一次见面。
我记得当时我还因为把他错认成侍卫,让太傅大人黑了脸。
我想原来这么多年的悠久岁月,并不是我自以为和张子安渐生情愫的过往。他在最开始的那一瞬,便知道我的全部,然后选择守口如瓶。
所以今后的岁月里,不是岁月静好,冤家欢闹,而是张子安在知晓一切的前提下,处处考虑,步步算计,避开那些我有可能知道的真相。然后,以全新的姿态,在我的认知中构建出最完美的样子,令我倾心。
我是深宫里待久了的小宫女,他是风华绝代样貌倾城的太傅大人,我没有道理不对他倾心。
我自然如他所愿,喜欢上了他。
我脑中昏昏沉沉,可是意识仍然隐隐清醒,我忽然想:若不是我是他的未婚妻,张子安对待我,应该像他对待任何一个小宫女那般风轻云淡,片不留情。
这才是太傅大人。
这么多年,他由着我偶尔耍小性子,跟他争论吵闹,不过也是因为我对于他不同的意义占了先机。
若是抛开这一点,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宫女,他必定不会多看我一眼。
我感到伤心。
在那一瞬间,我试图想象若没有遇到张子安,我的生活会如何?
我有资格陪伴太后吗?我会被娘娘留用吗?我能照顾程晏吗?我的身边会不会有翠枳?
我不知道。
或许我不叫许书书这个名字后,我真的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宫女。我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再遇到这些人或事情,但我也会遇到朋友,或者深宫,或者江湖,我一个人,开开心心的。
这样其实也挺好。
但是一想到那些人不是翠枳,不是娘娘,甚至不是张子安,我的心里就会很难过。
因为我到底还是叫许书书。
张子安告诉我,我的阿爹官至吏部侍郎,和上司于尚书走的极近,是其很信任的党羽。他为人机灵,于人情世故上颇为精通。
而我的阿娘,在张子安的记忆里,是个温柔貌美的女子,对待小孩子总是十分疼爱。
彼时两家定了亲,张子安来看了我好几次。
听到张子安说我的爹娘,我到底还是有几分感触的,于冉说给我的身世并不清楚,因为她当时也是个小孩子。而张子安在多年前见到我的阿爹阿娘,知道他们的大体样貌,总算给了我些许安慰。
“我爹娘的牌位在哪里?”我问张子安。
张子安叹息一声,看着我的眼中带了些悲凉。
他说伯父伯母在国庙。
国庙里面有很多的房间,摆放着亡者牌位,日夜燃着长明灯,木鱼声阵阵。
我阿爹阿娘在那里安歇。
我不相信佛法无边,能够超度亡魂,但是知道爹娘的牌位在那里安放着,没有遭受风雨,我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我抹着眼睛,感到悲切。
在于冉跟我说我是罪臣之女后,我不曾抱有期望,可是张子安告诉我:是有的。
怎么能不令人悲伤呢?
我抹着眼泪,自觉自己这个样子在张子安面前很丢脸,因此没有顾及力度。等到眼睛周围感到火灼痛感,才意识到自己擦的太用力了。
张子安瞧了我半晌,神情微动,片刻后他递给我一方巾帕。
那上面的紫藤花漂亮极了。
我愣了愣,接了过来。
我想原来张子安有那么多帕子啊,那我这么多年还留着当年那块巾帕,简直是蠢得要命!
我一哂,去拭脸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