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流(23)

作者:临于 阅读记录

那老者拄着拐杖,缓慢地走到范英床前。拐杖一丢,竟就朝范英跪下。口中喊道:“老臣参见七王子!”

范英年方二十六,哪受得起他这一跪。忙得从床上翻下,扶住了老爷子的身体,把拐杖送回他手中。

“你是何人?”范英问道。他笃定推测这老者并非吴国人,从衣着看,布料绣工堪比王室贵族特供的衣裳。只是吴国王室尚赤、尚玄,少有长者身上墨绿颜色的服装。

“微臣王良,得大王赏识,为齐国文相。”那老者说道,语气中满是恭敬。

齐国文相……齐国君主主张文武双全,因此在朝中拜一文、一武的丞相,地位仅此君主,且直隶于齐王。纵然范英已经猜测这老者地位不凡,也不敢轻易相信他就是齐国文相。

“王相把晚辈带来,所谓何事。”范英开口试探道,观察王良脸色是否有欺诈、心虚的变化。

“微臣的身份不能在吴国张扬,只好出此下策将七王子带回。此番前来,是请请七王子认祖归宗。”王良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王相怕是认错人了。范英家父只是寻常商贾,怎会于齐国王室扯上关系。”范英说道。他自有记忆以来就生长在康州,也就是吴国都城。父亲世代也是吴国人,从范英的祖父辈,就在康州经营当铺。直到范英这一辈,才把家族生意做大,涉猎更行各业。年纪轻轻的范英,已经是吴国赫赫有名的商贾,在康州的财富榜排行第三。只是,这辉煌的一幕,他的父亲已经看不见了。

“此等大事,微臣怎敢出错!”王良十分肯定地回绝范英,这一句话相比先前几句,中气十足。“王子殿下的母亲张氏是齐国临淄太守之女,名张楚楚。”

“是。”这确实是范英母亲名讳。可是王良知道又如何,康州城内相熟的邻居都知道他全家上下的姓名,王良要查,毫无难度。

王良继续说下去。

“当年,张太守偶然结识范季,赏识范季有经商之才,遂邀请范季到府中设宴款待。张楚楚与范季一见倾心,与张太守一拍即合,两人定亲。婚期将近,先王见当年各地粮食充裕、税收大涨,大喜,邀请各地太守、州长入宫设宴庆贺。张太守带着妻女入宫同乐,在酒席上喝了个大醉,在王宫内留宿一晚。”

范英的思绪随着王良低哑的声音飞速转动,设想各种可能与王良先前口中的“结果”连接。他大概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良说道:“那夜,先王误入张楚楚就寝的殿内,留下龙种。即使清白被毁,张楚楚宁死不愿留在齐国王宫以内继续侍奉先王。范季知道了这件事情,决定带张楚楚远走,回到了他的故乡,也就是此地康州。刚到康州不久,张楚楚就知道自己怀有了身孕。张楚楚不想告知先王,与范季在康州城生活。所幸张太守明白事关重大,在久病垂危之时将事情禀报。”

“王相所说,有何证据?”范英说道。

王良脸露难色,说:“……微臣,没有证据。事关重大,也请七王子相信微臣所言。”

范英陷入了沉默。

吴国位于淮河南陲,而淮河以北就是齐国。天下两国鼎力,实力旗鼓相当。范英本只是一个商贾之子,突然成了齐国先王的七王子。若换了别人,或许会为自己的身份突然尊贵而激动才是。实则,范英心中没有太多波澜。

自从范英双亲因过世之后,这七年里,他早就忘了亲情的感觉。他心中只要被恨意刺激到极致的麻木。

范季死后,给范英留下了那个小小的镖局。这镖局并没有成为范英可以赖以生存的财产。范季被罚的事情闹大之后,镖局名声受损生意一落千丈。康州城不缺别的镖局,范家的镖局也就没落。

范季生前,镖局用了不少工作超过二十年的元老级镖师。镖局的生计等同于他们的生计。加上范季生病的日子花了不少银两,十九岁的范英背上了不少债务。

或许康州城别人看他成为四大家族之一的范公子是因为慧眼识局势,实则当年范英不过是孤注一掷。让镖局的运输脉络扩展到边疆这条路,康州城没有人走过。范英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他明知只按照往日的经营手法,范季的镖局只能结业。然而,走一次远镖的成本很高,范英赌上了所有资产。

还好,当时正逢康州城不少商贾有兴趣拓展商业版图,范英也才带着镖局翻了身。回想起来,要是当时不面对如此绝境,他也不愿赌上一切剑走偏锋。

“请问王相,我的外公是什么时候过世的。”范英问道。

王良说道:“两年前。”

两年前,也就是现在的齐王知道了他这个私生子存在已经过了两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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