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想回家，他故意放慢脚步，边走边将篮球抛着玩。

他看到前面有个阿姨，牵着一个胖胖的小不点回家。

阿姨时不时蹲下来，看着小不点说会儿话。

她看起来温柔极了，与母亲完全不一样。

而她说起话来，却非常慢吞吞，让正常人听起来有点奇怪。

假装无视，程熠再走近了一些，才发现这个阿姨说话嘴唇动的好夸张。

程熠看的有些愣神。

手里的篮球一个不稳，直直抛向了小不点。

“喂！小心！”程熠大叫。

小不点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依旧生龙活虎的看着她的母亲。

倒是阿姨听到了声响，急急抱起了小不点。

篮球落地。

咚的一声巨响。

差一点点就砸到了小不点身上。

可让程熠感到奇怪的是，这么惊险的一幕，换作是别的小孩子，早就趴在母亲怀里哭的不成样子了。

而小不点却无动于衷。

依旧看着母亲的脸，眼睛完全没有离开过自己母亲的嘴唇。

阿姨动着嘴唇无声的说了什么，小不点一下子转过头来看向程熠。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嘟嘟的小嘴，肉肉的小脸。

嘴唇吃力的动了动，模糊不清的两个字传进程熠的耳朵里：哥......哥......

程熠一时愣了神，只觉这个小不点笑得好甜。

小不点见程熠没反应，再次叫了声：哥......哥......

程熠回过神，赶紧道歉：“阿姨对不起。”

程熠看到阿姨温柔的笑了笑：“没关系的，只是以后不可以这么鲁莽了哦，幸亏这次是我家温然，换作别的小孩子，可是会被吓到的哦。”

“好的阿姨”，程熠说着，又看向温然，“你真是一个勇敢的小孩子。”

因温然失聪，说话其实一直不是很方便。

她读懂了程熠的唇语，明白程熠在夸她，一高兴，直接用手开始笨拙比划她想表达的信息。

可程熠看不懂手语。

这时，他茫然的看向温然的母亲，无意识的比划了下耳朵，唐突地就将心里话问了出来：“她这里不正常吗？”

——她这里不正常吗？

温然读懂了程熠的这句话，嘴里费力的吐出三个字：“不......正......常？”

她不懂不正常是什么意思，她不懂这个好看的哥哥为什么指着耳朵说出这样的话。

程熠看到温然的母亲吻了一下温然，然后柔柔地说：“上帝在把温然小宝贝带到世界上的时候，觉得温然是个很完美的小宝宝，于是用棉花堵住了温然的小耳朵，让温然小宝贝用心去体会这个时间哦。”

温然好奇的比划着手语：那妈妈呢？

“上帝在把妈妈带到世界上的时候，觉得妈妈也很完美，所以给妈妈的眼睛蒙上了面纱，让妈妈更努力去观察这个世界。”

温然高兴了，手舞足蹈：所以妈妈带着眼镜？

“对的哦，看我们温然小宝贝多聪明呀，那妈妈提前告诉你，再过一段时间，我们温然小宝贝也会在耳朵上带个小东西，就和妈妈在眼睛上带哥眼镜是一样的哦。”

温然：那上帝在创造每个人的时候，都会因为这个人太完美了，就赋予他神奇的东西吗？

“是的宝贝，所以没有不正常，而是上帝的恩赐，他希望我们更加完美。”

温然突然指向程熠：那个哥哥呢？上帝赋予他什么恩赐？

“在你慢慢成长的过程中，会体会到的，上帝给的恩赐，有些看得见摸得着，有些看不见摸不着。”

温然用一个吻表达自己很开心。

程熠看着眼前的温然和母亲的对话，内心升起一股烦躁。

正常？不正常？自欺欺人？亦或是真相？

他看了一眼傻笑着的温然，说了句：“我先走了。”

如果他失聪，母亲会怎么对他呢？

回家的路上，程熠忍不住拿自己的母亲和温然的母亲做对比。

四.程熠：温然是一个比谁都正常的女孩子

程熠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被母亲打骂了。

他知道母亲是痛苦的。

正如他知道，母亲的打骂不是针对他，而是在针对父亲。

她在他身上，发泄着对父亲的不满。

程熠不知道如何逃出这样的怪圈，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母亲的打骂。

他越爱他的家人，就活得越痛苦。

这座庞大的别墅，让他倍感压力。

程熠看着母亲从歇斯底里变成了默默哭泣，再到哭着睡着了。

他拿了一个毯子盖在母亲的身上。

十岁的程熠，以为每个家庭都会和他们的家庭一样。

所以对于这一切，他都习以为常。

可面对父母，他还是很难抑制住内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