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与她(182)

林青鸦默然许久,回神,一栗。

她唇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声线再抑不住颤:“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啊,小观音?”徐远敬按住她被捆绑在上的椅子靠背,表情扭曲,“要不是因为你个祸水,我怎么会混到现在这种地步?我他妈不就是要给你下点药,弄到床上尝尝味道?我睡了那么多女人还差你一个?!――怎么就招惹上唐亦那个疯逼、落到现在这么个下场!?”

声音震耳欲聋。

林青鸦瞳孔紧得颤栗难抑:“可你当时的口供里说……”

“说什么?说我就是嘴贱了两句?我确实算是啊,我确实要去但不是还没去就他妈差点被那个疯逼活活打死吗,啊?!”

透骨的恐惧和恨意在徐远敬的眼底挣扎,他又嘶声地笑:

“我那时候口供里那样说就是为了加重他的罪责,他那会儿还没到16呢吧,要是把这个隐情曝出来、那不是立刻就能放他回家了?”

徐远敬狠狠地往凳子上一踢,啐出口唾沫:“我就是要叫他在少管所里和监狱里待一辈子!打了我还他妈想过得舒坦!我得弄死他,总有一天我一定得弄死他!!”

“……”

林青鸦痛苦得阖上眼。

却不是害怕。

徐远敬说的这段隐情她从来不知道,唐亦也从来、从来没跟她提过一个字。

所有人眼里唐亦都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们一点都不怀疑他会为了几句话跟徐远敬发疯、拼命。没人怀疑过。他自己也没否认过。

林青鸦突然想起那个古镇上最后的夜色里。少年人在那场惨烈的斗殴后回去,他没有直接去找她,他回到住处换上了一件新的衬衣,又冲洗了满是泥土和血的头发。

他好像没事人一样来到她住的小院里,接住了从屋里仓皇跑出又跌倒的她。

在那个夏夜的风里,他的衣角是淡淡的皂香和洗不去的、新流下的血腥气。

那血腥气里,那是疯子一样的少年第一次那样温柔地说话。

他说,“没事,没事,不怕……我在这儿呢小菩萨。”

他说,“不提那个畜生。以后你都不用再见到他了。”

那时候她觉得他可怕。

连她都觉得他可怕。

后来镇子上那些老人闲话,说,“我就知道,毓雪生的种能有什么好东西”,说“他就是会干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他是烂到根子里的”,说“他迟早要出事,早死早清静”……

录口供时少年沉默,一语不发。

即便后来孟江遥把他保出来,他也从来没给自己解释过一个字。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个会疯到要杀人的疯子。

他没为自己说一句话。

林青鸦猜得到他是为什么。

他怕别人说她,说她哪怕一个字的闲话。

就为了这个,那时候那个孑然无依的少年,放弃了唯一能拯救他人生的,全部余地。

林青鸦慢慢弯下身去。

她再也忍不住,胸口疼,闷,又窒息,好像要撕裂开了似的,疼得她喘不上气。

止不住的眼泪涌出她眼眶,落在灰扑扑的地而上,她突然害怕,特别特别怕,怕她再也见不到他,还有谁能替她抱抱他。

“毓亦……”她疼也哭得声音轻哑,“毓亦……”

“别喊了!你以为他还能再救你一回吗?!”徐远敬听见,暴怒如雷,“这次他想救也――”

“不许哭。”

“――!”

徐远敬身影陡僵,无法置信地转回身。

林青鸦泪眼模糊里抬眸,她看见正对的空旷水泥地外,还没安上窗框的低矮空洞的水泥墙口,那人扶着墙而,从夜色里跳进来。

然后他走向她,神色疲惫,眼眶通红。

可疯子的声音轻又温柔。“你再哭,我就要跟着一起哭了啊,小菩萨。”

第68章 下地狱吧。

数小时前。

白思思的电话打进程仞手机里时,唐亦正在成汤集团总部开会。

程仞从敲门到进入主会议室,中间连5秒的空档都没留,被打断发言的高层面露不悦:“程特助,我们这――”

“抱歉,事态紧急。”

程仞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这位成汤集团内以“笑面狐狸”著称的特助今天表情严峻,平常总也带笑的眼此时在却冷光镜片后透着锋利。

他停到会议桌主位的唐亦身旁,俯身低声:

“白思思打来电话,林小姐今天在北城大学结束讲座后失踪,有目击学生确定见过林小姐进入地下停车场,但芳景团的司机没有接到人。”

“――”

唐亦眼神停滞。

会议室里其他人离着远,听不到这边交谈,他们只看得见在程仞弯腰后的一两句话间,原本神色懒散的常务副总突然就僵在椅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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