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居然变成这样了。”落儿低低地感叹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四下无人，连冬夜里长存的冷风也停止了叫喊，所以，尽管落儿已经放低了声音，月舞还是听到了她的话语。

“朋友？那是你以为的而已。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你是我的朋友吗？”月舞讥讽道。

“是这样吗？真的被他说中了，一切都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呢。”许是早有准备，得到月舞这样的回复，落儿心里并不十分难过，只是有些失落和怅然。原来她曾以为的光，真的只是假象。

落儿抬起双手，缚于其上的银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脆悠远。

“你……你想做什么？”月舞看见落儿抬起双手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

落儿没有回答，只继续一步一步地靠近月舞。越来越多的红线缠上了她的身体，甚至爬到了地上，一点点地朝月舞的方向挪动。清脆的银铃声越来越响，这里明明是荒凉辽阔的郊区，却不知道为何地响起了山谷才有的回声。

“你……你不要过来，你别靠近我！”借着银白的月光，月舞看到了落儿露出的双手上缠满了红线，地上还有数不胜数的红线向她爬来。如此诡异的画面让她感到了不安，甚至想要逃离。

听到月舞惊恐的叫喊，落儿的意识似乎清醒了几分，她停住了脚步，地上的红线也不再朝月舞爬去，只安静地躺在地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方才它们疯狂蠕动得像要取人姓名的毒蛇。落儿只停了一阵子，又继续向着月舞靠近了。

“啊！！”月舞忍不住尖叫出声，甚至开始慌不择路地要逃跑。

“落儿你怎么了，我是你的好朋友月舞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月舞终于查觉到了落儿的不对劲，嘴里开始提起她们曾经的友情，逃跑的脚步却丝毫没有见慢。

“月舞……我的朋友……”落儿喃喃地说道，追赶的脚步慢了下来，地上的红线也停止了前进，只不停地蠕动着。

“对，我是月舞，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见这些话有效，月舞慌不迭地更加大声地想要哄好落儿，让她清醒过来。此时她已不再分辨自己是否是真的朋友。如果当她的好朋友能让自己苟活下来，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她曾经以为这个世界没了彩云之后便没了存在的意义，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原来她并不像她曾以为的那样渴望死亡。即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她仍旧想活着，哪怕仅仅是活着。

“不，你说的不对，你是月舞，但你不是我的朋友。”落儿似乎清醒了过来，条理清晰地反驳道。

“我……”月舞正想再说些什么，落儿却似乎又陷入了迷乱之中，很快地又走到了她跟前。她慌忙后退，不想却跌倒在了彩云的墓碑上，地上的红线慢慢地从她的脚开始往上爬，小腿，大腿，胯，腰，胸，甚至就要缠上她的脖子了。

“落儿，落儿……”月舞呼吸急促地喊着落儿的名字想要求饶，落儿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红线毫不留情地缠上了她的脖子，连本该缠在落儿指尖的银铃也不知是何时开始往月舞身上，发出叮铃叮铃的一阵乱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脆响亮。凌乱的、无序的、明明是在郊外却莫名带着回音的铃声，在此时听来却多了一丝诡异之感，甚至月舞觉得这是死亡的脚步声。

“落儿……落儿……你放……”银铃红线已然缠上了月舞的脖子，她开口已经变得很困难了，却还在企图唤回落儿的理智，求她放自己一条生路。可惜，落儿似乎已经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只一步步地向她逼近，任由她的银铃红线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脖子缠得更紧、缠得更紧，直到再也无法呼吸。

也许她该庆幸自己保住了自己的骄傲，最终也没有将求饶的话语说出口。黎落，不过是自己随心而起想要逗弄一下的玩具而已，她只是想看看这个如曾经的自己那般渴望阳光渴望温暖的人如果真的遇见了光，会怎么样，而如果让她知道这光只是假象，又会怎么样。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让她因此而死去。

她突然又想起了彩云，也许她是比落儿要幸运得多的，毕竟，彩云是真正的光，真的给了她温暖，尽管那温暖如此短暂。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感受到了落儿的怀抱，是落儿抱住了她。在她还拥有知觉的最后一刻，她感受到了，落儿的这个拥抱，是温暖的。她忽然想起来了，落儿曾经抱过她很多很多次，以各种姿势、各种心情来拥抱她，那些怀抱，也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