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岚的母亲很漂亮，但不是那种寻常意义上的美人。陆文觉得她年龄应该很小，而她的模样则比她实际年龄还小。那神态中有种未谙世事的清纯，陈岚在某些方面和她是很相似的。

后来她从陈岚那知道，他母亲是别人的情妇，十四岁跟当时年纪三十大几的男人好上，读中学时便有了他，自此母凭子贵。

虽然扶正基本无望，但总算后半辈子不愁。也难怪陈岚母亲不谙世事了，人压根没踏足社会。

但他们过得也显然不是特滋润的生活，陈父精明着呢，多少同僚折在这上面，他哪里会大意，那是半点多的都不给。陈母则是个有情饮水饱的，不在意那三瓜俩枣，执意要做一生的陈氏阿娇。而那正房又是个特现实的，管你们咋样，不耽误我就行。于是陈父坐享齐人之福，生活好不快哉。

这唯一苦的也就是陈岚了。主要小孩子么，都很关注这些，有哪个留意到家长签字从来都是一人，家长会就只有他妈妈出席，就难免私下讨论。同学间聊一聊，再把消息带回家，八卦的家长再留心一下陈母，一瞧年轻貌美的，好像也没啥正经工作，就是没那回事也得传成那回事了。

于是家长传回给孩子，顺便警告声离他远点啊。小学再传到中学，说声什么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其实他妈怎么怎么……当然在思想解放的时代，别说是情妇的孩子了，就是陈岚自己给人家做情妇，也没人会当回事。不过还是难免给此人贴上个标签，走到哪被说上两句，陈岚的过去也就是这样了，这其实没有特别影响到他，他的差劲与经历无关，是与生俱来的。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一到家门口，陈岚也不客气起来。

“那多不好啊。”陆文也不跟他客气，她跟陈岚啥关系啊，前任加炮友，这么亲上加亲，他俩可熟得很呢，于是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

陈岚笑，也不强求，稍微有些冷的手踹到衣兜里，道别后离去。

陈岚干掉了他哥哥，这件事是顾昭最终的结论，至于这背后的缘故，从现在陈岚的春风得意就可知一二了。陈岚会如此也并不令人意外，在顾昭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垃圾。

顾昭不再深究这些，他最后对纪恒说出了他隐退的打算。

纪恒显得有些吃惊：“那这次的事……”

“就这样吧，当做是还我欠的那些。”顾昭看着悬在那的输液袋，将眼睛闭上。

待到陆文再回到医院时，对顾昭讲了她偶遇陈岚的事，末了顺口说道：“我总觉得他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顾昭瞧着她，忽然说：“如果我和他只能活一个，你希望是谁？”

陆文大惊：“不是，你该不会得什么绝症了吧。不可能啊，你最近的情况我每天都很关注……”

“我是说如果。”

“那当然是都好好活着啊！”

顾昭深知陈岚绝不会放过他，他只打算借父亲之手除掉他。

至于原因，那还需要问吗？

顾昭也懒得再做什么阴谋算计，直接遣纪恒去了陈书记那，准备把事情摊牌。虽不指望他能大义灭亲，别再针对他就行。对方只是悲痛之余错把他视为仇恨对象，总也不至于因为这兄弟自相残杀的秘密被他顾昭知晓，进而更想干掉他。

但待到纪恒登门时，陈书记的模样却很显疲态，比起上一次见面像是足足老了一旬，他没再多讲，只对纪恒说已经知晓真相，是他教子无方，羞于见人，请纪恒代他向顾昭道歉。

纪恒却只是笑：“不如先让我进门吧，我另有些事要和您商讨。”

其实顾昭直至不久前都还对纪恒保持着怀疑，因为纪恒是不折不扣的名校出身，做他们这一行的其实少有高学历，除非家学渊源却又循规蹈矩地接受着教育。但先不说这稀有的程度，纪恒家世可是极其清白的。有时候就是这么直接的特征就能判断出此人成分。

所以顾昭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将纪恒放在身边，都是兼具着监视的意味。但多年来纪恒都未掀起什么天，而他这边虽偶有小风浪，却也不是什么无头悬案。于是顾昭也不急着做措施，一来防止贸然行动生变，二来没凭没据就疑心病发作，容易让底下兄弟心寒。

不过最近顾昭实在是累了，也就懒得再去考虑这些。此后的事交接给钱生，令他留心着，再来是福是祸就全凭他造化了。

这些念头在顾昭脑中一闪而过，他已经按着陆文肩膀，把她压制在绵软的枕头里。她半是无奈、另一半则是隐隐亦有期待，顾昭脑袋一热，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尚未用完的输液针头被□□丢到一边，静静地还在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