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手记[无限](137)

安流不让自己得知骷髅的去向,它怕母亲会从记忆中摄取出来。随手把骷髅扔进一个鸟笼后,安流飞快溜走。

那时候这“鸟笼”里还没有小十。笼主是个坐在麦田里编织花环的老妪。

她和骷髅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数不尽的日月里,骷髅和老妪迎来无数的路过的历险者。“鸟笼”平和、宁静,历险者们喜欢躺在金色的麦田里伸展手脚,听老妪用含糊不清的方言说故乡的故事。

能听懂的只有寥寥几人。大多数历险者只是短暂停留,歇息够了,骷髅和老妪送他们离开。骷髅一直想在更多的“鸟笼”里冒险,但它没有走。它躺在麦田里,麦秆从它的骨头之间钻出来,指向蓝色的天空。

我好像生来就是这里的人!骷髅跟老妪说:婆婆,你觉得对不对?

老妪应了,点点头。骷髅感到一种新鲜的安宁。它盘腿和老妪坐在一起,笨拙地用不灵活的手指学习编织花环,河流叮咚,秋风疏爽,草叶和花瓣穿过它空荡荡的肋骨,仿佛在它不存在的心脏上踩下脚印。

再后来,小十来了。

她带来了安流被惩罚、樊醒盗走深渊手记、母亲愤怒驱逐所有孩子的消息。她当然也知道骷髅的身份,但她不打算告知母亲。夺走老妪的生命后,小十成为了新的笼主。骷髅愤怒又难过,和小十大吵一架。它无力反抗小十,小十把它扔进了普拉色大陆的海洋之中,只允许它每天晚上上岸,逡巡陆地。

“你是条好鱼啊,亲爱的。”骷髅用粘腻的甜蜜声音说,“安流,我呆在海底的时候一直在想,你帮了这么多孩子,你是否也会来找我、救我呢?毕竟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鱼干全然不记得他,也不记得它口中的往事。它沉默很久,突然问:“那你还嫌弃我?”

骷髅为了表示亲昵,把鱼干放进自己的眼窝里:“好吧,我允许你在我的骨头之间钻一会儿。这是绝无仅有的殊荣。”

鱼干战战兢兢回到余洲手里。它决定以后更爱余洲一点,余洲最可爱。

余洲翻开深渊手记:“这么说,这是你的东西?”

骷髅:“对。”他尝试翻动,无计,“显然,它已经成为了你的东西。”

扉页的字很漂亮,内页的记录,无论是文字还是图案,相当稚嫩笨拙。余洲隐隐有个猜测,他翻到第三页,纸页上有一个简笔线条画成的樊醒。“这是谁?”

“是我。”骷髅说,“是意志画的我。”

果然。余洲心头豁亮:这本手记上的字,是骷髅教母亲写下来的。“缝隙”的意志曾经努力学习过人类的文字和语言。

余洲无法将笨拙地学习语言、书写文字的意志,与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巨大身躯联系在一起。

对渴望见识更多世界的意志,这狭长的、无边无际的“缝隙”,是否也是它的“鸟笼”?

小十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走近余洲等人,又不太乐意听骷髅讲话,干脆藏进水里,只露出个脑袋。

“不是我的错!”鱼干游到她身边,她匆匆抬头说,“我如果不占据这个‘鸟笼’,我就没办法生存。”

鱼干:“没人责备你。”

小十又把脑袋藏进了水里。她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笼主,无论骷髅还是安流、樊醒,这些卑微的生命都是她豢养的鸟儿,是玩具,是用来给自己取乐的。她还想起自己的目的,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继续,无论是深渊手记,还是安流的心脏,她都没法得到。

太阳升起来了。骷髅浑身骨头咔咔炸响,它慌里慌张跳进海里,一句“今晚再见”还没说完,便以古怪的姿势沉入海中。

余洲把樊醒拖起来,樊醒姿势别扭地要求余洲给他一件衣服。鱼干让小十把仍在陆地上的柳英年和许青原带到这里来。小十扭扭捏捏,鱼干说:“乖哦,好吗?”

这是它以前哄小十的时候常用的语气,小十愣一会儿,答应了。

余洲和樊醒把获得的新信息跟柳英年、许青原交流。醒来的季春月还想再跟余洲打听孩子的事情,樊醒穿好衣服,站在她和余洲之间,不让她有发问的机会。文锋坚持认为余洲所说的只是安慰季春月的谎言,自然也不让妻子多问,示意她安静。

季春月闭嘴不言。她耐心地站在余洲身边,等待余洲把一切她能听懂或听不懂的事情说完。

小十看着他们忙碌。历险者正谋划如何离开这里,如何从她口中获知“鸟笼”的秘密。她没有一点儿焦虑不安,反而饶有兴味地观察。她的鸟儿们如此生机勃勃,她从这种观察中察觉新的乐趣,比让收割者去屠戮历险者更有意思。

凉蝉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