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手记[无限](185)

白蟾嘴巴紧闭眼睛紧闭,一张乌漆抹黑的脸,完全没法捕捉任何讯息。

“……你们七个笼主之中,肯定有一个牵头人。”樊醒说,“牵头的就是这个姐姐?”

白蟾挑起一侧眼皮,青白色眼睛瞪着樊醒。

樊醒:“是你的姐姐,当然也是我的姐姐。”

鱼干在半空中晃悠悠地学蜜蜂游动,忽然问:“她有名字,对吧?”

白蟾两只眼睛都睁圆了。

鱼干:“……那我知道是谁了。”

“缝隙”意志起了名字的孩子并不多,鱼干略略一想,正要开口说出那孩子名字,白蟾一把捂住它的嘴巴。

“不能说!”白蟾罕见地流利起来,“她会听见你的呼唤,会出现在这里!”

鱼干:“不说就……不说……你要把我鱼骨头……折断了……”

白蟾火速松手。鱼干呛咳两声,嘀咕:“厉害呀,她能从母亲身上夺走这些触手。”

白蟾:“是母亲,自愿,给她的。”

鱼干和樊醒吃惊:“怎么可能!”

白蟾:“她,满足了,母亲的愿望。”

樊醒难以置信:“她和我一样,也可以变化成人?”

白蟾却犹豫了:“有一点……不同。”

鱼干的惊愕比樊醒更强烈,显然是因为它比樊醒更熟悉那个不可吐露名字的“姐姐”:“她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

见余洲不解,鱼干扭头解释:“母亲两百多个孩子里,要说谁最不像人,她排第二,没人有资格排第一。”

直到睡去,余洲都不知道他们谈论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余洲只知道,她长相丑陋,全无人形,曾经一度是被意志憎恶的东西。意志打算重新吸收它、让它成为没有意识的水母,但安流阻止了。安流劝说意志给她多一些关注,“真正的母亲是会无条件爱自己孩子的”,云云。

意志短暂地相信了这些说辞,给她起了名字,但很快便厌倦,之后有了新的孩子,它再也没想起过这个拥有名字的小东西。

她十分顽强,安流忙于照顾别的新诞生的孩子,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独自生活。明明相貌丑陋,却偏偏拥有矜贵的名字——妒忌的孩子们让她吃过许多的苦。

等到安流有空回头去看顾她的时候,惊讶发现,她已经拥有了几个亲密的兄姐。

“我不再需要你了。”她对安流说。

余洲陷入长梦时,在黑暗中隐约见到一团蠕动的肉。

他起初以为自己又进入了白蟾的意识,但很快发现,脚下有薄薄的水,周围有风声、雨声,和白蟾的意识截然不同。

那团蠕动的肉在黑暗中滚动,雨水反射的微光照亮了它的一部分躯体:是缠绕在一起的肉条。

余洲忽然毛骨悚然,他不敢走近,低声:“樊醒。”

没有回应,他又低语:“安流?”

周围沉寂,只有黑色雨夜里不停扭动的肉体和他同处一个空间。

它似乎很痛苦,正在经历什么凶险的事情。余洲不敢走近,他感到双足冰凉,低头时发现自己站在沼泽里。

无数泥褐色的脸浮于泥水表层,正朝他涌过来。余洲吓得不轻,立刻后退。不料双足被沼泽泥水紧紧束缚,他一下跌坐在水里。

立刻,泥水中的脸拥到他的手脚上。它们张开口,咬住余洲的手臂和小腿,把他往水里拖。余洲瞬间感觉到一种无法遏制的沉没:他失声大喊,却发不出声音,瞬间已经落入漆黑的沼泽里。

泥脸们张开口,那嘴巴越张越大,口中伸出同样湿漉漉的泥褐色手爪,朝他抓来。余洲挥动手脚反抗,但手脚沉重无比,根本动不起来。

余洲的身体在分解、融化,但周围是温暖的。切实的温暖令他产生了倦意,恐惧感已经无影无踪,他缓慢地在黑色的空间里沉浮,浑身放松,飘飘然如同一条穿梭黑色水域的鱼。

白天时听见的咕嘟声又响起来,富有节奏,催眠一般。身体越来越轻,他彻底融化了,但原来这种融化不痛也不难受,反而令人快乐。余洲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无限拉长、无穷变化,成为根须、石头、砂子……

——“哥哥!”

余洲猛地睁开眼,大汗淋漓。

属于孩子的快乐声音似乎还在耳边,他发现自己站在沼泽边缘,伙伴们正在身后沉睡。

怎么走到这里的,余洲不知道。梦里的一切正飞速从他大脑里消失,像烈日下的几滴水。他顾不上呼唤樊醒和鱼干,拼命回忆,试图把梦中所见尽全力记住。

眼角余光却看见黑沉沉的森林里闪过一道光线。

双目下意识追逐光线,余洲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看见一个发光的人形在沼泽上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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