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手记[无限](192)

许青原:“……”

柳英年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林子里,远远近近,不断回唱“秃顶的吗”“秃顶的吗”“秃顶的吗”……

柳英年眼珠子开始轱辘转:“好、好、好严重的副、副作用。”

在许青原拎着柳英年并举起拳头的时候,樊醒睁开了眼睛。他心口激跳的频率减缓,体温正在下降。

有什么在他意识里苏醒。他看着自己双手,又看看周围。余洲就在他身边,见他醒来,连忙问他是否还感觉不适。

樊醒摇摇头。他斟酌着话语:“……雾灯死了。”他说,“我是这个‘鸟笼’的笼主。”

余洲静静看他:“嗯。”

但“鸟笼”之中的景色并未有任何改变。除了沼泽、枯木和石头上的人脸纷纷随着雾灯的死亡而消失,周围的景象仍和之前一样。

雾气在消散,密林之外的天空中仍旧隐约闪动红光。

樊醒慢吞吞坐直。他其实一直十分好奇,若是有一个“鸟笼”专属于自己,那笼中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景色。

他闭目试图想象,最先跃进他脑中的完整景象是晴朗蓝天下的公园:草坪翠绿,孩子们吱哇乱跑。他看见余洲和久久在草坪上坐着,分吃一杯冰淇淋。微风吹起余洲额发,他从没见过余洲笑得那么快乐幸福。

“你在想什么?”余洲问。

脑中幻境消失了。樊醒看余洲:“刚刚周围有什么变化么?”

答案自然是没有。

仍是阴沉沉的压抑密林,除了柳英年和许青原的争执声之外,静得可怕。

“我是笼主,”樊醒茫然,“可我为什么不能改变鸟笼的景象?”

云游之国是七个正在融合的“鸟笼”。借助母亲触手的力量,雾灯制造了可以污染一切生物的雾气。

在吞吃肉块的间隙,白蟾跟鱼干解释:这些雾气全从这里生出,往南飘散。南方最远的是他的“鸟笼”,所以现在还算安全。”

雾灯死去,雾气源头消失,“鸟笼”中所有半死的历险者也全部消失。雾气不会再重新生成,只会慢慢逸散,但已经被雾气污染的、其他“鸟笼”的生物,仍有活动能力。他们会寻求食物、寻求新的地盘,注定会持续往南迁移,侵占白蟾的“鸟笼”。

“鸟笼”在融合,尤其是周围这几个,边缘已经极度不清晰。

云游之国正在逐渐变成一个巨大的新“鸟笼”。它的整体景象是被七个笼主把控着的。即便他们消除了其中一个,除去白蟾,还有其他五个笼主。

鱼干听懂了。七个“鸟笼”中,六个已经几乎融合,仅剩一直抗拒的白蟾。他们将白蟾驱赶出云外天,也因此失去了继续影响白蟾、同化“鸟笼”的机会。其他笼主已经放弃说服白蟾主动加入,雾灯直接使用雾气和异化生物,试图侵占白蟾的“鸟笼”。

在六个几乎融合的“鸟笼”中,即便雾灯死去,其余五个笼主也仍可维持“鸟笼”生态。仅靠一个新笼主樊醒,无法扭转整体。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雾灯的死,没有人来看看么?”鱼干喃喃说。

它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白蟾,照这么说,你还要去解决其他五个?!”

白蟾并未否认:“所以我要,吸收,雾灯和母亲的力量。”

鱼干:“……你还打算吃几个!”

白蟾:“不吃,有,有什么办法!在这个鬼地方,不就是,你吃我、我吃你吗!”

他顿了顿:“安流哥哥,你和樊醒,不必堕入吃人、被吃的困境,因为你们,被母亲偏爱。我不是。……我们都不是。”

他又抓起一截肉块塞进口中,几乎没有咀嚼。他并不想品尝味道,只是一味凶猛地吞咽。

淌过沼泽,白蟾回到篝火边上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这个夜晚尤为漫长。

柳英年先闻到了白蟾身上的气味。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恶心味道,他退了一步,惊讶地看着一身狼狈的白蟾。

雾灯没有血,但白蟾身上满是黏糊糊的各种液体,加上他在沼泽里摔了几跤,脏成五颜六色。

脱了衣服后,白蟾接过柳英年递来的毛巾,沉默擦拭。他浑身皮肤都是纯度极高的黑色,在阳光晨雾中皮肤泛光,整个人像一块完整黑玉雕成的塑像。

余洲忽然发现他背后有两道之前从未见过的疤痕。伤痕正肉眼可见地由小变大,竖直纵贯肩胛骨,和白蟾身上其他的细小伤痕完全不一样。

“痒。”白蟾忽然说。

他伸手往后,试图抓挠伤疤,才刚碰到便触电般一抖,痛得冒出汗珠。

剧痛很快击倒白蟾,他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额头抵着地面,嘴巴张开,呻吟断断续续。樊醒和鱼干连忙搀扶,但他们一碰白蟾,白蟾就发抖,似乎浑身皮肤都是痛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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