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手记[无限](197)

余洲大吃一惊:这翅膀和之前所见又有了些不同:骨头与骨头之间生出黑色肉膜,互相勾连,如一块块黑色薄布填补了骨头彼此之间的缝隙空间。黑色的骨头仿佛闪动磷光,肉膜深黑,隐隐透着一点儿蓝。

——简而言之,现在的白蟾看上去更不像人了。

他像一只瘦削摇摆的黑色巨蝶。

白蟾并不为自己异样的形态吃惊,他对人类形态毫无执念。摸了摸额头上的角,他对余洲说:“你们等一等,我,去看看。”

不等其他人阻止,他说完立刻拍打翅膀起飞。起飞的瞬间他还不太习惯,摇晃着下坠。余洲几乎是本能地伸手要去拉他,被樊醒一把揽住。

白蟾飞起来了。他朝云外天的位置而去。

“母亲和雾灯的力量都在他身上,他不会有事的。”樊醒说。

白蟾隐没在云层之中。没有当时的强光,没有任何攻击,只有风不停吹动松软的云朵。

安流拍打鱼鳍,紧随其后。穿破密密层层的白云,一个无边无际的巨大平台出现在众人面前。

平台边缘正是怔怔发愣的白蟾,他的翅膀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全都,不见了。”他对樊醒说。

平台空空荡荡。它像一枚白色的钉子,上宽下窄,他们降落的地方就是钉帽表面,一个宽大的、看不到边际的平台。

云雾从四周聚拢过来,模糊了边界,令人仿佛身在半空。余洲低头,他的双足也被薄云覆盖,云凉丝丝的,没有温度。

众人不敢随便走动,安流恢复成鱼干形态,随白蟾逡巡平台。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层里。柳英年害怕又紧张,喊了:“鱼干!”声音远远传出去,飘飘荡荡地在云层之间嗡嗡回响。

余洲等得直打呵欠时,白蟾和鱼干回来了。平台上空空如也,所有曾宿居在此的笼主都失去了踪迹。

“……跑了?还是躲起来了?”樊醒问,“他们都是谁?白蟾,你现在应该告诉我们了吧?”

鱼干也帮腔:“樊醒就算揍过你,但我们和你才是同一边的,别弄错了。”

樊醒瞪鱼干一眼。

茫然的白蟾终于松口,告诉他们其余五个笼主的形态和身份。

这五个笼主,正是当时教樊醒食人的兄姐。

与白蟾、雾灯不同,他们全都没有从意志那里获得过名字。白蟾一说出这几个人的排行,樊醒和安流立即了然:“原来是他们。”

这几个孩子和白蟾、小十一样,有部分人类的形态,但与其他东西混杂,他们不能像樊醒一般化成完整的人形。也因此,并没有得到意志多少的疼爱。自小照顾他们的是安流,但因为安流的注意力后来转移到樊醒身上,因为妒忌或者其他原因,他们与安流也渐渐生疏。

据白蟾所说,云外天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七个笼主在云外天上各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地盘,他们会根据喜好把地盘装扮成自己熟悉的样子。白蟾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他的地盘就是空空荡荡的平台和云雾,他总是藏在云雾背后。

落入云游之国的历险者会随机进入不同笼主的领地,小游当时落入的正是白蟾的“鸟笼”。白蟾记得她,外貌上有明显烧伤痕迹的女孩,但却罕见地依旧选择保有自己原本的模样。当时来找白蟾玩儿的还有另一个笼主,他与白蟾对小游的选择都很惊讶,为了确认,他还反复问了小游三次:你肯定吗?

至少在那个时候,笼主们与白蟾还是很友好的。在他们合理袭击白蟾并把它丢下云外天之前,白蟾并不知道自己会遭遇背叛和阴谋。

“他们是出去了么?”柳英年问,“还会回来吧?”

没有人能回答。

白蟾飞了一路,筋疲力尽,翅膀收回背脊,他背部皮肤上黑色的裂纹更加明显了。见他几乎坐不直,樊醒劝他休息。白蟾直接躺在地上,立刻进入了睡眠。

“……我也好累。”鱼干嘀咕,“我也要睡觉。”

它落在白蟾胸口,摊开鱼鳍,趴在黑色的皮肤上闭目休息。

众人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分别在云外天的平台上坐下。彼此不敢离得太远,生怕有笼主突然回来,无法应对。

没有参照物,时间的流速难以察觉。柳英年问众人饿不饿,他背包里还有一些干粮,虽然并不多。

“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柳英年对余洲说,“来点儿么?”

余洲摇头。他并不饿。或者说,他变得越来越不饿了。随着他在“鸟笼”中时间的增多,胃部的饥饿感反倒渐渐消退。他忽然想起鱼干曾说过,缝隙的孩子其实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久违的疑问升上心头。

沉入大海时那种鲜活而恐怖的窒息感复苏了。不自觉的冷颤让余洲轻轻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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