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手记[无限](228)

“你不害怕吗?”意志问,“不过这样你至少不会那么疼,死亡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许青原:“你是要直接吞了我。”

意志:“或者你更喜欢原本的方式?”

许青原当然更中意意志现在的选项。他的芯片埋得很深,轻易无法察觉。他平静地跪着,注视触须们靠近和吞噬自己。

远处鸟笼中余洲嘶声大吼:“许青原!!!”

他的声音在鸟笼中回荡,愈发显得这个空间过分空旷寂静。所有的生物都因为恐惧而无法发声,余洲再也没能听见许青原的声音。他被吞没了。

意志强大而令人战栗的气息在鸟笼中扩散,鱼干已经离开余洲身边,回到樊醒所在之处。它把许青原的话告诉樊醒,樊醒在黑暗的地面缓慢爬行,穿过密密层层的鸟笼,接近意志。

吞噬了一个人类,意志的狂喜、满足和快乐,与它疯狂的欲望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充满了沉重的喘息,令人窒息。余洲的膝盖在发抖,他看见周围的狭窄鸟笼里,奇形怪状的生物们抱着脑袋瑟缩。他始终紧紧攥着鸟笼,他不会跪下来,不会瘫软,他必须始终注视许青原。

这是他能为同伴献出的最后的注目礼。

鸟笼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距离太远,余洲只能看到意志的躯体滚成一团,它在消化?理解?还是因为痛苦而扭动?

咔哒轻响,一声接一声。是骨头落在坚硬地面的声音。

余洲的耳朵嗡嗡作响,他听见自己用疯狂的声音大吼:“帽哥!帽哥!!!”

更多的声音传来,意志在呕吐。

它吐出了许青原的骨头,一百多根,骨头落地后渐渐拼凑,成了一具完整的骨架。

一切都跟意志当时吞噬樊醒时一模一样。意志静静看着骨架在地面颤动,人类的躯体消失了,灵魂正逐渐成形,试图再次重生。

意志开始消化自己身体感知到的一切:人类的肌肉、血管、骨头排布,皮肤如何连结,筋膜怎么生长……许青原有一具饱经锻炼的矫健躯体,几乎是人类肉体可以达到的最完美的程度。意志渐渐唤回了自己对樊醒躯体的一些印象,它在意识中描绘出人类应该有的模样,制造孩子的冲动重新在它心里复苏。

但身体里有什么隐隐作痛。杂质进入了它的身体,无法被消化和理解。那并非构成人体的东西,而是……意志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对它来说,杂质就是剧毒。

“呃……啊!!!”它滚倒在地上,发出如雷的吼叫。由于不能继续维持现在的模样,在轰然声中,意志变化成它一向的模样:奇长的颈脖,只有一颗眼睛的大脑袋,还有四双弯曲颤抖的手,无数触手在身下蠕蠕攒动。

鸟笼太多、太密集。它们投下的影子令地面昏暗,余洲看见一团黑色的影子,是爬行靠近意志的樊醒。

意志不停地翻滚,它的呕吐仍在继续。从口中吐出的不再是骨头,而是一团接一团黑红色的肉块。它凶猛地呻吟,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折磨它。

许青原的骨头已经拼凑完成,簌簌抖动。意志后知后觉,朝许青原的骨架大吼:“你……你体内……有什么?!”

许青原的骨架瑟瑟发颤,渐渐的,声音愈发清晰:它在大笑。

“你不会骗人,”它笑着说,“但你会被别人欺骗。”

它位于樊醒异侧,吸引了意志的注意力。杂质正在击溃意志,那块不属于“缝隙”也不属于人类血肉的小芯片,成为意志无法抵抗的毒质。

毒质甚至让它感觉迟钝。它所有精力都花在抵抗毒质上,密密麻麻的触手失去了活力似的在地上弹动,有一些末端开始发黑、枯萎。

一直没有察觉自己的触手被折断,等意志发现一切似乎不对劲再回头,身后的影子覆盖了它的眼睛。

它目眦尽裂:“樊醒?!”

樊醒抓住了意志的触手。他根本没有与意志交谈的念头,触手的皮肤溃烂了似的,手一碰就溶解,碎屑粘在手指上,粘稠不适。

白蟾可以吸收其他的孩子,樊醒自然也可以。但吸收意志过分困难,许青原大脑中的芯片暂时夺走了意志的行动力,让樊醒有机可趁。

他回忆白蟾的行动,甚至又起自己当时如何吸收安流心脏。意志的躯体浓度、构造与孩子们并不一样,仿佛一闷头灌下了烈酒,樊醒霎时间无法承受。

他堕入一个黑色深渊。

深渊之中有人抚摸他的脸,非常温柔,手心有舒适热度,樊醒迟钝地回忆,又起那是余洲的手。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不断、不断地坠落,四面八方的黑暗稠密地包裹他。

下坠终于停止,他悬在半空,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一个问题从他脑中诞生: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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