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手记[无限](77)

付云聪抬头看她。从他们进入这个“鸟笼”开始就没有一天停止过的雨,仍在不停、不停地飘落。

“有很多人帮我,很多历险者都愿意找出凶手,来换取我所说的秘密,或者他们就只是……单纯地想让洪诗雨解脱,让真相大白。”付云聪说,“但我的真相,我自己的秘密……我只跟你们说,就这一次。”

负责侦办案件的父亲问过付云聪当夜行踪。因为江面路路口的一个拾荒者见过付云聪和洪诗雨在路牌下说话。

付云聪对父亲坦白了一切。父亲静静看着他,他在那锐利如刀的沉重目光中流下了眼泪。

从此他每个有闲暇的白天夜晚,都会流连在江面路。他无数次重走洪诗雨当夜的路径,从校门到江面路。他试图从已经恢复热闹喧嚷的路面上,寻找他的同学可能留下的踪迹。

洪诗雨的骨骸从江底找到时,付云聪也在渡口。他看不到骨骸,只看到人们在传:骨骸上有临江中学的校徽,是个女孩子。

所有人都想起曾失踪的少女。校园里又开始流传着和洪诗雨相关的传言,她乱交朋友,她怎样被袭击。

“对不起。”付云聪说,“姜笑,对不起……如果我……”他深深喘气,“洪诗雨不会出事,也许,你也不会出事。”

在“鸟笼”里的一切都只是幻影,是假设。姜笑心里明白,但她没办法不迁怒付云聪。

付云聪一开始的坦率,现在看来全都是有意识的隐瞒。他死死保守着自己的卑鄙秘密,截走了还原事实的一块重要拼图。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姜笑大吼,“你和这个‘鸟笼’都让我恶心!”

她甩开柳英年的手,指着付云聪:“我不会留在这里。你永远也不会得到原谅,洪诗雨会永远、永远憎恨你。你也是杀死她的帮凶!”

她大步奔跑,穿过江面路。

柳英年迟疑了一瞬,余洲追着姜笑离开。

目送鱼干和柳英年一路紧随余洲,樊醒和许青原留在原地,相互看看。

“何必呢?”许青原说。

樊醒:“是啊。”

许青原难得找到一个和自己有相同看法的同伴,很赞许地冲樊醒点头:“浪费了他的天分。”

樊醒看付云聪。他想问许多问题。

为什么要营造这样一个牢笼?这个牢笼除了困住付云聪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他为所有来到此处的历险者营造了足够他们安稳生活的世界,甚至满足他们的游乐需要。他在“母亲”手底下竭尽全力保护素昧平生的余洲和樊醒,而明明哪怕历险者死在“鸟笼”里也会重生,身为笼主,他实在没有任何这样做的必要。

樊醒仍记得自己的手按在余洲胸口上,感受到的搏动。真正的人会这样困囿自己?为了忏悔、为了赎罪,或者为了其他没必要的情绪?

“……这也是本能吗?”樊醒低声问自己。

许青原轻笑:“是人性。”

樊醒看他:“人性是善还是恶?”

许青原顶了顶渔夫帽:“人性是,该善的时候善,该恶的时候恶。”

挂着“幸福鲜果”招牌的水果店门口有不少顾客。苹果新鲜上市,正在搞活动,人们排起长队抢购。

有一个人走出铺子,与跑来的姜笑擦肩而过。

姜笑立刻站定。

店里店员、顾客,人人面目模糊,只有那和她擦身、甚至穿过她身体的男人,是一张清晰的脸。

“一哥,”店员从店里跑出来,“苹果没拿。”

他递给那人一个布袋子,布袋子里全是拳头般大的苹果。

“哦对,忘了。”男人笑道,“我妈最馋这一口。”

“老板,你妈好点没?”有熟稔的顾客问

“好多了,多带点水果补充营养。”男人说,“还不能下床,在家呆着无聊,我回去看看。”

水果袋子系紧了,沉甸甸挂在车头,里头果子一个个圆滚滚。男人骑的正是那天他们在长盛修车行看到的黑色小电车。

电车启动,朝僵立的姜笑撞过去——随即穿过姜笑的身体,远去了。

余洲追上姜笑,他随着姜笑目光看去,骑电车的男人只留下一个背影。

“……是他?”

余洲发现姜笑攥着拳头,微微发抖。他以为姜笑害怕,忙说:“只是幻影,他伤不了你。”

姜笑咬着下唇:“我是高兴。”

她激动得难以自持。“原来他……他长这样。”

恨意忽然之间有了一个具体的目标。

“你确定是他吗?”柳英年追问。

“……是他。”姜笑斩钉截铁。她记得那人的体格,记得那人喘息的方式,还有压在自己身上那种令人作呕的压迫感。胡唯一,幸福鲜果的老板,姜笑毫无疑问地确认,他就是袭击自己的神秘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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