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忍不住甜滋滋地想，商籁一定是想在永留花的海洋里，向自己求一场最最浪漫婚。最美不过夕阳红，老年人也可以很浪漫！然后，他也将在这里，和自己举行缔结永恒契约的仪式。

哼哼，真是好懂的神明。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吵闹喧杂的声音，甚至还有魔力相激的打斗之声。夏弥旬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萦绕紫赤雷电与浓黑烟气的高大身形，如入无人之境般单枪匹马地杀过一众神明的阻挡，气势汹汹地往那儿一站，厉声喝道：

“鏖虐公，出来！”

“啧。”夏弥旬不耐烦地探过头，从下到上扫了对方一眼，“你谁啊……？”

商籁走过去，熟练地从后面揽住夏弥旬的肩膀，轻轻把下巴搁上来，侧过头问：“你朋友？”

夏弥旬摇头，“没见过。”

弧矢：？？？

“连我你都忘了吗？”他恶狠狠地一咬牙，“看来当初被我捅成筛子的伤好得很彻底啊。”

夏弥旬皱着眉，又反复打量他几眼，忽然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声。

弧矢冷笑：“想起来了？”

夏弥旬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对不起，我对不美的事物通常没有任何感觉。”

弧矢：“……”

夏弥旬：“不过我有句话，很想对你说。”

弧矢做出一副懒得听的腔调。

夏弥旬：“妨碍人谈恋爱是要被打的。”

弧矢结结实实地噎了一下，如遭重击。“鏖虐公，你是失心疯了吗？你不是向来最看不惯神界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吗！”

夏弥旬：“谁都有真香的时候，不是吗？”

更何况他家神明大人是真的香，又香又漂亮。

“宝宝，”商籁脸上露出一点害怕的神色，把夏弥旬抱得更紧了些，“他好可怕，你快点把他赶走好不好？”

呀，真是怪可怜见的。夏弥旬充满爱怜地伸出小爪子，摸了摸商籁的黑发，然后凶巴巴地对弧矢吐出一个字：

“滚。”

“鏖！虐！公！”弧矢怒吼，“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还不清楚吗？你跟这种神明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商籁以能被夏弥旬觉察的幅度，恰到好处地瑟缩了一下，似乎真被弧矢吓得不轻。结果引得夏弥旬越发心疼了，不住用小爪子给他呼噜毛。

“So what？关你屁事。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难道还跟你是一个世界的啊？”夏弥旬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我可以给你一个回头的机会。”弧矢的眼睛里，闪动着针尖一样狠毒而尖锐的冷光。“从这里离开，乖乖跟我回到地狱，成为只属于我的标本。不然的话……”

夏弥旬挠挠头，“不然的话？”

“你一定不想看到血族因你而毁灭吧？”弧矢一挥手，空气中展现出一副极其可怕的图景。

千年城外，密密麻麻尽是黑漆漆的一片在蠕动，仔细一看，原来是无数恶魔兵士将整座千年城包围了起来。只怕弧矢一旦给出信号，他们瞬息之间就会蜂拥进去，对无辜的吸血鬼展开屠杀。

“我早就预料到你会阻挠主臣契约的缔结，怎能不做足二手准备。”弧矢斜了斜嘴角，“就算现在你身边这位神明要替千年城送去救兵，怕是也来不及了。”

夏弥旬沉而缓地点头，“所以，你想让我做这道选择题。”

“不是选择题。因为，无论你怎么选，你自己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弧矢抬起手，掌心化出一只轻飘飘的银蝶，“但是，你的同族的命运可就掌握在你的手里。”

夏弥旬一震，眼睛里流动的绝望没有任何虚假的掩饰。他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冰山，此刻正分崩离析地瓦解。

就是这样的表情。弧矢愉悦地想。要摧毁鏖虐公，精神上的毁灭不仅简单得多，也有趣得多。

其实，不管鏖虐公怎么选，他都不会宽宥千年城。愚蠢的血族，能留下一只最美丽又最愚蠢的作为标本，就已经足够。

到那时，带领恶魔兵士血洗千年城的，将是七主君中最后剩下的傲慢之桩。傲慢，亦是鏖虐公最大的罪行。正因他的傲慢，他才会在千年前遭到集体背叛，也是因为他的傲慢，他才会在今日害全族付出血的代价。而自己，就是要让他永远铭记傲慢之罪，永远被傲慢的楔子牢牢贯穿胸腔，永世痛苦，不得解脱。

“好吧。”良久，夏弥旬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轻轻地却又很坚决地拉开了商籁紧抱自己的双手。他完全漠视了商籁充满震惊与祈求的目光，转向弧矢，坚定地点头，“我答应你。”

“只是，在你将我变作一具空壳前，我想趁自己还没丧失语言机能的时候，对你说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