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十里坡外三十余里，驻扎着一支千余人的蛮夷部队。”

白希尧站到舆图前，指出所说的位置。“十里坡在两军中间的缓冲地带，双方赶过去都花不了多少时间。对方把地点选在这儿，无非是为了援兵。如果我们把这儿切了呢？”

一枚三角旗被牢牢插.在这个地点上。

“你是说，先斩敌后翼再救人？”白云生恢复清明，一点就通。斩敌后翼，就算前方不能有人出现，后头一样可以起到突袭救人的效果。

“这人既要援军，定会下令部队原地待命。这只部队不过千余人，与大后方存在相当的距离，我们完全可以突袭拿下，若是操作得当，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白希尧想的更远，要是操作得当，避过斥候，严防消息走漏。他们可以占据这个据点后，像大后方传递假消息，请君入瓮，挨个斩杀。

这样的部署，白云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可瑟瑟还在他们手中，刀剑无眼，别说是三十余里，哪怕两丈开外，他都无法扑过去救下她。

白希尧理解他心中的顾虑，只能期盼对方把花瑟瑟当作重要砝码，不会轻举妄动。毕竟，白云生对蛮夷是名重要棋子，为了牵制他，也许花瑟瑟会比较安全。

可惜谁也想不到，撒拉可汗会派出阿史那社尔这个疯子。

白云生沉着脸商量完细节，便去白逸处禀告。白逸听完，完全赞同白希尧的意见。慎重起见，他派出手下最精锐的亲卫参与此次突袭，力保行动成功。

看着满身焦虑的大儿，白逸怅然道：“尽人事听天命，那丫头是个好孩子，会懂你的苦心。”

“父亲。”沉默中的白云生猛然抬头，眼中含泪，握成拳的双手微微发抖，“我会将她带回。”

其他的话，多说无益。白云生拱手告退，出帐看向天空出神，“副将何在？”

时刻待命的韦一枪，上前称到。

“你亲自率领二十名精锐，去最近的蛮夷军营中猎捕落单的士兵，换上他们的衣服，想办法混到十里坡附近。”

韦一枪领命而去。

说话的白云生始终没有转移视线，天青色的天空中，翻滚着灰色的云朵，隐隐有雷声从远处传来，间或夹杂着紫色的闪电，风雨欲来之势，他要做好万全准备。

瑟瑟，一定等我来救你。

柴房里奄奄一息的花瑟瑟，似有所感，费力睁开一丝眼睛，对着驻军的方向，无声地开口：‘我等你。’

……

瓢泼大雨下了一阵夜，晨起的草原上，放眼望去尽是层层白霜。寒气从四面墙缝中爬入，汇聚到青石地板上，冻的花瑟瑟蜷成刺猬。

好在这份冷意，冻住花瑟瑟的同时，也冻住了失血的伤口，延缓伤势，给了她喘息的时间。

天大亮，雾气弥漫之时，柴房的门再度被打开。

打着哈欠的阿史那社尔，率众而来。绣着繁复图腾的镶金靴子，踢了踢花瑟瑟的脑袋。

“死了？也拖过去。”

阿史那社尔无心检查她死活，见没反应当是死了。忍着痛意的花瑟瑟在阴暗处掐了一把大腿.根处的软.肉，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被拖上马背，一路带到十里坡外。阿史那社尔果然带足了人马，花瑟瑟被架着往前拖，恍惚间听见谁在叫瑟大夫，她苦笑一声，受伤太重都生出了薏症，这次可能真的熬不过去了。

老天爷真是讽刺，身无牵挂的时候死不了，她想和人携手到老，时光又变得如此短暂。内心哀恸，流下眼泪，冲破眼前糊着的血污。

“瑟大夫……”还有声音？

她使劲抬头从散乱发丝的缝隙看去，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在眼前划过，视线突然停顿在一处。

只见韦一枪拼命冲她使眼色，有人过来又立刻恢复肃然姿态。多亏了昨夜大雨，他们悄无声息的杀死一队巡夜士兵，顺利乔装入营。

又因大清早就在外巡逻，被阿史那社尔的人看中，抽调到十里坡外壮声势。

此刻看见花瑟瑟被人一路拖来，身上尽是干涸的棕色血迹，不由得发急，还是身边人戳了戳他，才及时调整神态，没露出痕迹。

不敢太过明显的动作，花瑟瑟只能在拖过他身边时，假意用脚绊他，试图提醒他自个儿还活着。韦一枪觉得脚下一重，低头看见黑面布鞋以踮脚的姿势往自个儿鞋面上踩了两脚，先是愣住，而后发应过来，悄悄踢了踢那只鞋帮。

一踩一踢间，算是通过了消息。

寅时，大庆军中千余精锐集结，趁着夜色摸到蛮夷军营附近蛰伏，等待巳时的进攻号令。

巳时三刻，白云生提前到了十里坡，对面早已伫立着百名将士。阿史那社尔歪坐在临时搭成的棚中，脚下踩着生死未知的花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