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获一只恶神(40)
如果朽月玉脂肉身未毁,接下来她便计划直接带着纸鸢一走了之,再不理那凡尘俗事。
相较而言,莫绯倒是意外地多管了闲事。
莫绯来到雅兴之后不仅帮着伊扬整治内忧,还解决外患,在天下归元统一之后,这位足智多谋,运筹帷幄的‘白王’携着美人隐退山水,至此杳无音讯。
朽月在离开槐山之前的确有将纸鸢托付与他照顾,但未曾想过他还如此热心,居然帮着外家人掘自家坟墓,这无疑就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打自己的耳光。不得不说,此举真是可敬可佩!
莫绯如若借着伊白陌的身份最后当了开元皇帝还能理解,那么无论莫梁灭亡与否皆无关紧要,成也好败也罢,反正最后的赢家总归是他。
但是这人脑筋打结了,居然功成身退,让她落得个万古流芳的美名。
当莫绯不顾社稷执意与她一同离开时,朽月还以为其中必定有诈,现在看来真是她多虑了。
暴君和贤君之间,此人倒是转换自如,尽职尽责地客串了绯帝和白王两个的角色。
他果真是奸恶的妖邪吗?答案否,他也可能是唱大戏的!
你方唱罢我方登台,红脸唱完唱白脸,他游刃有余。
朽月根本就猜不透莫绯什么心思,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莫绯从头至尾都不安分守己地当好一个恶人,同时也没太大兴趣地当一个好人,而这阴晴不定的种人往往最是猖狂。
时过境迁,于朽月而言不过弹指数日光阴,那个昔日喊她王兄的人今朝坐上了大祁皇帝的位置。
这些与朽月关系并不大,甚至她这个‘弟弟’都不是亲的,不过他一定知道‘白王’和纸鸢的最终去向。
但矛盾就矛盾在要怎么问,自己问自己的下落岂不是令人啼笑皆非?
朽月支颐思量片刻,如今自己倘若改头换面去见他怕是不妥,遂决定用失忆、走散之类的事给蒙混过去。
“喂,好弟弟,你知道我之前离开雅兴后带着纸鸢去哪了吗?”
“王兄,你连自己去哪都不记得了吗?”
“嗯,出了点意外,磕坏了脑子,记不清去哪了,跟纸鸢也走散了,怎么,不行?”
“什么,王兄失忆了?!竟然还把纸鸢姑娘弄丢了?”
……
朽月脑补了以上莫名其妙的对话,嘴角微微抽搐,顿觉这画面简直蠢极了。
仔细一想,她化身伊白陌之时几乎整天板着个脸,尽量不与生人多处,虽不消说她这个神仙整日没心没肺,但人间帝王家亲情淡漠自古有之。
不过匆匆过客尔,又何必介怀?
俗世本多羁扰,既不打算触及,应不留尘埃才是。
朽月一直奉行此理,只叹时如朝霜尘露,不堪一瞬。
她虽历经过漫长的年岁打磨,理应看淡光阴这东西,然千万年前成神封帝的往事竟犹昨日发生一般,历历在目,自有艰辛不语。
战火烽烟惹人烦忧,而繁华盛世能予人通明。
朽月在雅兴所见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举国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再没比这更让人喜不自胜的了。
仿佛受着周围气氛的感染,朽月不觉思绪澄澈明朗许多,双指拈起桌上的酒杯置于唇瓣间品闻。
再望着人间安乐的盛世美景,不由将困恼摒去一二。
朽月此刻脸上戾气全无,顾盼间一派风轻云淡,松释眉梢时尽化霜雪。她微阖秀目,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待酒水饮罢,忽觉楼下街道人头攒动,街上男子纷纷驻足仰头,也不知观望什么。
朽月只觉有无数目光向她投去,十分不解地将头探出窗外,这不看还好,一看却惹得底下闹市一片哗然惊呼。
“那位女子何许人也,竟生得这般逸貌绝伦,怕不是神女临世吧?”某位富家子弟倾慕地赞叹,嘴角的哈喇子三尺连绵垂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坐于酒楼窗户边的朽月。
“哈哈,我看许是哪家贵族小姐偷跑出来了吧?”一路人猜测道。
“画中仙呐画中仙,江某长这么大算是第一次领教何为‘凡尘难留仙,月容画中貌’,真乃旷世丽人也!”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正手拿折扇,趣味盎然地欣赏着楼上那位‘画中仙’,不觉有此感叹道。
“哟,这不是江先生么,久仰久仰!”
那位富家子弟一眼认出了江则善来,心想此人曾是赫赫有名的谋士,在当今皇帝还是祁临侯之时便在侯府中任过职。
听闻此人颇得皇帝赏识,不过他居然宁可游历河山做个闲人也不愿入仕为官,皇帝派人三请三辞后只好作罢。
江则善闻声寻人,见一位衣着考究,品相富贵的公子向他作了一揖,不觉疑惑道:“请问兄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