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124)

作者:奉小满 阅读记录

到了照结婚照那一天,奉九刚在北市场步行街街口下了车,远远地就看到宁诤已经到了,正站在照相馆门口的招牌底下吸烟,他穿着非常正式的上黑下白的燕尾服,用金质别针别着衣襟,里面黑色紧身小背心在外套开口处露出标准的四颗小扣子,白色高折领衬衫,打着银白色的短领带,左胸口处别着一朵白色的玫瑰,一双三接头皮鞋乌黑锃亮,看起来清爽挺拔又俊秀优雅,手里拿着一大捧刚刚空运来的白色铃兰,支长胜在旁边陪着。

他一转头,正好看到奉九,眼睛一亮,看到奉九的新发型和身上的白缎子裙,又上下打量了几眼。

嗬,看来不太满意自己的样子,奉九想着,宁诤已经走过来接她了,面带微笑,气息平和,胳膊一弯,奉九也一笑,知机地把手插进他的臂弯。

这次回来后,两人之间相处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变化:宁铮不再象以前那么焦躁、患得患失;而奉九的抵触、反感情绪也不再那么明显。

大概尘埃即将落定,反倒都轻松软和了下来。

宁铮随手把铃兰交到她手里,一串串铃铛也似的洁白花朵讨喜地随着脚步一颤一颤,奉九很喜欢,不停地低头看着。

一边走宁铮一边低声问:“剪了头发?”还涂了口红画了眉。

“嗯,剪短了一些。”奉九一旦成亲,就不能再梳辫子了,所以她去理发店剪短了两寸长度的头发,然后理发师又教她一种西洋盘发法,奉九发现这个很容易,所以现在就是用一根簪子把满头长发盘了起来,她的头发不碎不散,再加上一些细米卡子,所以盘了头发显得很是利落,整个人显得……有种不同于往日的美。

宁铮又问:“这是婚纱?是不是……朴素了些?”

奉九回道:“还有帽子和头纱,我进去再戴。不过,朴素点没什么不好的啊,我这件平日里还可以当普通连衣裙穿。”

宁铮不解,奉九就简单地给他讲了一下,如何一衣二穿,又随口补充了一句:“要不太浪费了,毕竟一辈子就能穿一次。”

宁铮蓦地停下了脚步,带得毫无防备的奉九一个趔趄,已经冲到前面的脚步又被迫折了回来,不禁抬头询问地看向宁铮。

就见宁三少那百年难得红一次的厚脸皮居然就这么跟国画晕染似的烧起来了,眼里藏着的两泓清泉忽然间飞溅开来,嘴角上扬,满满喜悦,忽地歪头凑到奉九耳边,低声说:“怎么会浪费?以后,还可以给我们的闺女穿……”

奉九:“……”真敢想。

两人走进了照相馆,秋声和支长胜在后面跟着。

今天操刀的是著名女摄影师梅子秀,师从中国最早的摄影记者、摄影大师郎静山。

梅子秀是天津人,做事利落,她直接把新人安排到了摆着藤椅和花篮的布景前面,秋声赶紧从捧着的盒子里拿出帽子和头纱给奉九戴上,宁铮审视了一下,虽然是简约了些,但还是认得出是个新娘子的;梅子秀站到照相机后头,通过镜头端详了一下新人:新郎新娘两个人的容貌都无可挑剔,新娘上了淡淡的妆容,真是多少年都难得一见的一对璧人。

梅子秀略显无奈地笑了一下,开玩笑地说:“今天给二位拍照,可显不出我的手艺。”

宁铮和奉九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不好意思。

在她的指示,两人依次照了全身照、坐相和半身相,奉九和宁诤表情都有点严肃,这也正常,因为当时的人照结婚照绝大部分都板着脸,可能是觉得嬉皮笑脸不足以表达对此等人生大事的重视。

两人很配合地照完相,总共没用到半小时,梅子秀觉得今天这对儿这么漂亮,都绷着脸实在有点可惜,而且来照相结婚的那么多,不是每一对都是两情相悦才结婚的,也不知道这一对是什么情形,就笑着对两人说:“昨天奉天有件新鲜事儿大家听说了么?”

奉九和宁诤都是一怔,眼睛都直直地向梅子秀看过来,她于是接着往下说:“就在旁边的实胜寺外,一个酒鬼踢了一头驴,驴被踢疼了就踹旁边的一辆汽车,汽车夫急眼了就跑过去打了那个醉汉,这一个罗圈架打得是人仰马翻,最后全闹到警察局去了,到今天还没掰扯清呢。”

梅子秀是天津人,南开中学毕业,带着天津口音的奉天话自带喜剧效果,听了她的新闻,奉九和宁诤对视一眼,都不禁笑出声来,梅子秀手疾眼快,立刻摄下了这难得的画面。

拍完照片,宁诤问:“今天还有什么安排么?要不要去喝个茶看个电影?”他顿了一下,“生日快乐,奉九。”他自然不能忘了未婚妻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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