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216)

作者:奉小满 阅读记录

然后,还需要耐心地等待。

今年运气好,过了一个来月,知情知趣的春雨就来了,好像它着急赴春天的约会,于是趁着夜色,如丝、如绵、如缕、如线,静悄悄地回来了。

原本干巴巴了一个冬天的奉天城立刻变得柔软起来,润泽起来,一层似有若无的绿色,也开始从南向北,慢慢拉开了它们的幔帐。

终于有那么一天,大风也刮起来了,帅府里的迎春、桃花、杏花、丁香花儿开始竞相开放,奉九摁住被风吹得凌乱的额发,心里恍然意识到,虽然漫长的冬日她也能悠闲地渡过,可只有骀荡的春风一起,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么盼着春天的来临。

奉天这关外一片宁静,关内其实早已经沸反盈天。

今年阳历新年当天,广州国民政府已经迁至武汉;二月,正式接管九江、汉口英租界;三月,国民革命军攻击当地外国机构,打死了金陵大学美籍校长文恩怀,还有其他暴行……英美军舰随即炮击南京城。

四月,宁老帅悍然派四百军警强闯苏联驻北平大使馆,抓了一名著名的北大教授,获取大量苏俄意图颠覆政府的文件,随后未经任何公开审判,就枪毙了二十五“赤匪”,举国哗然,宁军形象遭到重创。

同时国民革命军也加大了对管控区内“赤匪”的镇压:虽然军事上依然与宁军针锋相对,但它们在这一点上倒是从无异议。

同时,打败了宁军老冤家陆系的国民革命军势如破竹,在武汉召开第二次北伐誓师大会,准备继续北上消灭北地军阀;宁军则严阵以待。

宁铮军务繁忙,十五刚过已经带兵到河南,准备与北伐军大战,心情日渐忧烦,他自觉与父亲的政治理念分歧越来越大。

一个多月,又传来宁老帅下令杀害北大教授的消息;宁铮震惊之余更是痛心,因为他深知,父亲的这一做法,不但大错特错,而且会把他自己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对于与北伐军的作战,他更是不情不愿,“同种相残,心中怏怏”。

忽然在此时又传来一个消息:北伐军内部分裂,以江中正为首的新右o派在南京成立政府,同左o派的武汉政府对立,并展开残酷的“清党运动”。

这给了宁军以喘息的机会,本来借此机会宁军撤回关外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但铁了心的老帅苦劝不听,依然驻守北平,准备着与北伐军对抗到底。

奉九在帅府过着充实舒适的生活,算起来,她的确有一阵子没见到自己的丈夫了。

刚开始她还有点不习惯,毕竟宁铮这个人形暖炉还是挺好用的,不过等他一走,地龙烧得更暖了,她也就把宁铮给抛到脑后去了;当然奉九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宁铮一在家地龙就烧得差的真正原因:她还以为是宁铮怕热;实际上,宁铮是怕地龙太热……

如果来了身上,奉九就又习惯了白铜汤婆子的功效,不比那双贴在她小腹上的修长温暖干燥的手差,是吧……是吧?

对于国内政治的波云诡谲,一向对政o治局势十分关注的奉九自然知晓,她对于老帅的行为十分失望,却又无可奈何。

转眼已到五月份,宁铮打来电话,说自己会在生日前一天晚上回到奉天。

丙寅年阴历四月十七,即阳历五月十七日,就是宁铮的二十三周岁生辰。

奉九早早打听过了宁家庆生的方式,除了少几个细节,其他跟自己家差不多。

宁家孩子庆生本也简单,就是早上一碗长寿面,晚上厨房给加俩菜就结了,四个菜都不能:看看老帅对孩子们衣着的规定和各房伙食费抠得有多紧就知道了;成年的孩子,如果自己想有别的形式庆祝,那也是自己的事儿,府里是不会管的。

就算宁铮成了上将,宁府里也不会因此而有什么变化。

宁铮生日当天:一大清早,奉九就被耳边的小闹钟吵醒了,她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从熟睡的宁铮怀里挣出来——他昨晚很晚才到家,看得出来疲惫不堪,沐浴过后,只是把奉九搂在怀里吻了吻,很快就睡去了。

奉九简单洗漱一下,披着一件茄紫色开司米薄开衫下了楼,走到小红楼最东面的小厨房,跟更早起来的吴妈问好。

一向早睡早起的吴妈刚刚擀好了一挂手擀面,招呼着奉九水开了,可以下面了;奉九在煮面的功夫,又细心挑了两只红皮鸡蛋,用水煮熟了,放进凉水镇了一下,这样容易完整剥皮。

面煮好了,奉九用酱油、白醋和芝麻油拌了一下,又拿过一条黄瓜细细切丝铺在面上,这就是她在自己家庆生时早起必吃的清水长寿面了;接着挑出两只鸡蛋中蛋壳没有一丁点儿碎裂痕迹的那只,随即把面碗、鸡蛋放到一方红漆托盘里,又放了一双象牙筷,跟吴妈说了一声,端着就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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