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393)

作者:奉小满 阅读记录

正在这时宁铮进来了,手里拿着外伤药,奉九对这小蓝瓷瓶已经很熟悉了,她脸一红:“我自己来。”

宁铮避过奉九的手,坚持说,还是我来。

宁铮小心翼翼解开奉九衣襟一看,原本雪地红梅一般嫩娇娇的顶端果然遭了殃,还渗出了血丝,“这个坏芽芽。”宁铮再溺爱闺女,这回也来了气。

后来还是奉九劝得他消了气——虽然过后一寻思,她怀疑宁铮是怕她更生气,干脆先把姑娘骂一顿表明立场,让她觉得自己是有人理解同情的,她的郁卒就找到了一个发泄口,芽芽就躲过去了。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她都是“大孩子”了。

奉九脚踩风火轮似的杀了过去,一眼看到白白净净的龙生正微微皱着眉,好生好气地劝着用牙把自己挂在人胳膊上的芽芽,说:“好啦好啦,咬会儿得了呗,再这么着,干娘回来非罚你不可。”

奉九二话不说,一把薅住正闭着眼睛嬉皮笑脸作恶的小坏蛋,照着屁股就是两巴掌。

打完奉九才感觉到,这小屁股弹性真好,震得她手都疼了。

其实芽芽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只不过看着挨咬的这几位亲近的人都不当回事儿,这就胜脸起来了。

芽芽一呆,随后觉得在最喜欢的来来哥面前挨了打很是没面子,干脆往地上一趴,捂着脸哇哇大哭,龙生拽都拽不起来。

奉九站在一旁冷冷地俯视着她。

刚刚就知道事情不妙立马跟着过来的吴妈和秋声可不敢上来劝,姑娘的脾气,她们最知道了,劝了就是火上浇油。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宁铮回来了。

一看趴在地上撅着小屁股嚎啕大哭的芽芽,和一旁两手叉腰跟个茶壶似的太太,一愣之下,差点儿笑出声来。

闺女嚎、太太闹,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酸甜苦辣咸,充满了人世间的烟火气。

宁铮一条胳膊搂上去,背对着二道垂花门的奉九才察觉。

奉九赶紧把自己叉腰的手撂下来,一边暗自回想着刚刚是不是有点类泼妇状。

奉九表情严肃地跟他讲述了芽芽的表现,宁铮心里说今天这又是“坏芽芽”了——芽芽只几个月时,宁铮一从外面回来抱上女儿,就会询问奉九,芽芽今天表现如何:如果很乖,他就会叫她“春芽芽”;如果很作人,就叫“坏芽芽”,可即使是坏芽、毒芽,那也是威力巨大的芽不是?做爹的还很是得意。

虽然觉得奉九这纯属是没必要的以小见大和初为人母常见的操之过急——宁铮当然跟同僚们议论过,大家都这感觉,在教育孩子上,母亲往往比父亲来得焦虑——但鉴于太太现在气头上,不是讲道理的时候,所以还是先抚了抚龙生的头,蹲下身子跟他说了几句话,接着就把地上已经趴不住,正一边偷偷张望形势,一边滚来滚去的芽芽抱了起来,跟奉九打了个眼色,就往外走去。

芽芽恶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随即熟门熟路地从父亲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蓝色细棉布手帕,开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擦自己的脸。

待视线恢复了,也上了头号大靠山父亲的身儿,立刻又得意起来,趴在父亲肩头,抖着胖胳膊上的小肉肉,凌空一拳拳地虚挥着离得越来越远的娘亲,过着干瘾。龙生和吴妈他们忍着笑,不敢出声,生怕助长芽芽的嚣张气焰。

接过秋声递过来的外伤药,正忙着给龙生敷药的奉九感受到了,抬头瞪她一眼。

两双几乎是一样大的眼睛隔空相遇,欺软怕硬、虚有其表的芽芽瞬间垂下大脑袋,用一根白嫩嫩的小手指全神贯注、尽心尽力地在父亲后背画来画去,好像刚刚跟母亲隔空互怼的不是她一样。

宁铮身形一顿,转头看了看奉九,又拍拍闺女的背,闷笑了一声。

芽芽装够了象,把小脸蛋枕到父亲肩头,依依不舍地望着根本不稀得看自己一眼的娘亲,黑葡萄大眼里泪光莹莹的——别看刚打过她屁股,可她还是依恋着自己的娘亲。

这就是东北人说的“亲娘打上怀”——越打越要上,赖着也要上。

后来七十多岁的宁雁乔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说过:“别人家里,母亲是家慈,父亲是家严,我家正好反过来。”

奉九从小带着不苦,很习惯对着男孩子不娇惯那一套;再说芽芽生下来就是个大块头——这还早产了十天,要是没早产,以后期平均一天二两的速度长下去,绝对是个可记录在案的巨婴。

所以她总觉得芽芽很“扛造”,就没那么娇嗲嗲地养育她。她认为,在现代这个社会,女孩子更应该能独立于天地间生存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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