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448)

作者:奉小满 阅读记录

奉九一边给他往面包里加各种配料,一边随口问着,于是她知道了宋文成在美国顺利获得棉麦借款后高高兴兴回国复命,这才发现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在大姐夫的把持下,政府财政变得越来越糟糕;而辛辛苦苦借来的要发展西北经济的专款,又要被江先生理直气壮地全部拿去“剿共”——在这个问题上,宋文成与宁铮看法一致,均认为外侮比内敌重要得多,抗日比消灭异己来得紧迫。

所以他毫不客气地对江先生表达了不满,而江先生叶毫不让步,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执,宋文成当场表达了参加完巴黎的国联国际会议后,会立刻回国请辞一切职务的打算,江先生也顺水推舟马上接受了他的口头辞呈;至于宁铮回国一事,宋文成说,江先生根本没有点头的意思。

他忿忿地说,我这个妹夫就是这样,用到你了,恨不得把你打板供起来;用不到了,一脚踢开,无情无义。我宋文成不是他的一条狗,你宁铮更不是。

奉九无言以对,只能一遍遍地摩挲着越说越生气的宁铮宽阔的后背,终于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用唇抵着他激烈跳动的颈动脉,半真半假地抱怨着,“你昨晚没回卧室,我都没睡好;我们再去睡会好不好?今天不走了,少妇峰就在那里,又跑不掉。”

他们早就说好了,要去瑞士最著名的少妇峰看看——彼时,以“少妇峰”闻名于中国的阿尔卑斯山脉在瑞士境内的这座山峰,谁能想得到几十年后,又被改名为“少女峰”了呢,女性的婚后婚前?难说哪种更吸引游客,还真是滑稽。

宁铮早在她偎过来时就搂紧了她,听到这话,终于将她抱起回了卧室,夫妻俩一上午都没再出来;没一会儿,睡得饱饱的想跑进来跟父母捣蛋的芽芽也被支长胜夫妇和宝瓶带着,旁边自然跟着她的来来哥,接着昨天去看纳粹党代会的其他表演节目,以消耗掉小丫头的旺盛精力。

两天后,瑞士少妇峰脚下——他们是坐了二十年前开通的齿轨铁路上的登山小火车上来的,山峰得名是因其如同安分守己的贞静少妇一般,终年隐藏于云雾与冰雪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奉九偷偷跟宁铮说,“这位少妇是不是因为嫌自己丑才这么羞答答呢?”奉九想着,要是个丑的,捂着盖着,然后突然一揭盖头,吓人一跳,也是好玩,专治人类对神秘女子偏向于抱有一厢情愿美化的想法。

“嗯,有可能是无盐女之类的。”宁铮附和着太太。

奉九却又抬杠,“‘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宁子,您着相了。”

宁铮哭笑不得,“宁唐子,正话反话您全包了,不地道吧?”

他们花了足足五十分钟,路上还在老台勃鲁和小夏代格换了两次带不同齿轮和钩子的爬山电车,经过了一段长达七千多米的穿山隧道才能到达少妇峰前头。

在漆黑一片里,龙生担心芽芽会害怕,早早地把她的小手握到了自己手里;宁铮摸过去,发现闺女的手已被龙生握住了,不免一笑,放心地双手包住了奉九柔腻的小手。

奉九趁此功夫,给他们讲了讲连夜啃来的有关修建这条齿轨铁路的轶事,毫无疑问,花费了十四年才修成的这处高山工程,是人类史的杰作。火车到了地方,此地海拔已达三千多米,离少妇峰顶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带着俩孩子,生怕再登高会犯山晕症,所以就没象其他游客一样继续登顶。

远远望去,少妇峰秀拔脱俗,超然云外。下了小火车,在有着粗大拱门般的窗洞看廊向上细细看,少妇峰云遮烟笼,雪雾漫空;而山腰往下,则是郁郁葱葱,一派景明夏深,两种不同季节的奇景共存于一山之上,瑞士果然格外受造物主的垂青。

他们还看到了闪闪发光如同一串晶莹珠链的壮丽的阿莱奇冰河,更远处则是黑压压一片的德国条顿森林。

宁铮觉得没爬山不甘心,于是第二天一早,一家四口又从南坡开始,宁铮用宽宽的绑带缚住芽芽背在背上,奉九拉着龙生,全家都是穿着轻便的衣服,艰难地爬了一千多米,歇了几歇,终于到达了半山腰的格林德瓦德小镇。大家都呼呼喘着气,只有芽芽气定神闲,不忘翻着自己胸前的小挂包,一会儿就有眼色地给一人嘴里塞一块孟特罗出产的果子可可糖补充体力。到了地方,还知道一本正经地感谢累出一身汗的爸爸,又掏出自己的棉纱小手帕认真地给爸爸抹汗。

他们一家就这么坐下来,四下里静得狠了,连随处可见挂在悬崖上的瀑布也是静悄悄的;两个年幼的孩子也受到了这份难得的安谧的感染,不出声地俯瞰着山下因着夏季而显得深绿的草地,从瀑布流下来汇成泛着白沫的溪流,依山而建窄窄的小路上有飞驰而过的马车,稀稀落落的几幢原木色农舍,草地上色彩浓丽的丛丛野花,像极了奉九刚嫁过来过十八岁生日时,他们去棋盘山骑马那次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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