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106)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的人品如何,我还真是最近才知道的。想想我识人的眼光确实很差,身边亲近一点的人,三婶、岚月、樊增、纭香,一个个都没安好心。

我以为人人都像姑姑和长御那样至诚待人、宽柔处世,其实是我运气太好,投生做了姑姑的侄女,又遇到长御这么好的人陪我护我长大。

还有我爹爹和虞重锐。

纭香若不提宋士柯,我倒差点忘记这回事了。我弯下腰凑近她小声道:“我有一事问你,你如实回答,这回我就帮你脱身。”

纭香连连点头:“纭香对小姐一片忠心,从不欺瞒。”

我问她:“上巳节那杯酒里,你给我加了什么?”

纭香顿时睁大了眼睛:“我……我没有……”

“好,你的机会用完了。”我直起身唤仆妇,“赵……”

“我说我说!”她急忙拉住我,压低声音求饶,“那杯酒里下的是五石散,以前我爹爹服食上瘾,用后浑身燥热、疯癫呓语,脱衣坦胸横睡街头,六亲不认。这定是有人想让小姐当众出丑,以后在洛阳抬不起头做人,名声扫地,给国公府泼脏水。我的前程身家都寄托在主子身上,我怎么会这么害小姐呢?所以我立即扶小姐退席,到水边去醒酒。谁知又来了个自称刘家的丫鬟,说要带小姐去休息,在芦苇从里绕来绕去,等我觉察不对劲时,已经被她甩掉迷路了!所幸小姐吉人天相,玉体未有损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边她心里又想:「我倒是打算过先斩后奏,宋士柯那个怂包,说这种下作手段被他爷爷知道了肯定要打断他的腿,贵妃和国公也未必会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他风流但不下流,不屑为之。哼!缠着我求|欢时那猴急浪|荡样儿,装什么正人君子!真讲良心,现在怎么把我抛下人影也不见半个!」

宋相养出来的孙子虽然纨绔孟浪,但还不算太坏。

纭香的解释还算合理,与我记忆相符,虞重锐也说那日有不止一波人对我下手。只是上巳祓禊除了带去的家中仆婢,其他人我都不熟,竟有陌生人设下这等毒计害我?如果我当真失智在众人面前解衣胡言,或者被哪个登徒子玷污,我的名声不就全毁了?

那天……想必我比醉酒更失态吧?所以虞重锐才隐而不提。

他两度在我危急时施以援手,而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像那回南市搭救的姑娘一样,死缠烂打、非要以身相许的麻烦而已,所以他才一直不说第一次见面就救过我,偏要装作看我的笑话,轻飘飘地带过。

但即使这样,我也没法讨厌他……

我好想他啊。

我转身想走,纭香拽住我的裙角:“婢子所言句句属实,小姐说话算话,一定要救我!”

这样的丫鬟我断断不会再留在身边,但承诺过的事,我也应当守信。

我问那赵二嫂:“纭香何错?”

赵二嫂道:“克扣用度、盘剥下人、中饱私囊,二小姐罚她去厨房烧火倒泔水。”

我说:“我的丫鬟犯了错,理应由我来处置。纭香自售为部曲,并非贱籍,不该为奴。念在她侍奉我这么久,所没财物就当是遣散费,放她出府去吧。”

纭香愣住了:“小姐,你、你要赶我走?我的家早就散了,离开国公府我无处可去呀!”

这话听着耳熟,我好像也曾经……这样哀求过别人。

我又有点心软了。我对她说:“出去做良人,不比当下人奴婢好么?”

“我宁愿在富贵人家当奴婢,我不要出去受穷,穷人的日子太难过了……”她哭着想来抓我的衣袖,被赵二嫂等人拉住,一人一边拎着拖走了。

我觉得很累,夜里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此时倦意正浓、浑身疲惫,眼睛也酸涩发胀。虞重锐每天都睡这么短,他是怎么熬得住的?

——我为什么又想起他了呀。

我只想回去再睡一觉,最好睡到天荒地老,不要醒来。

没睡多久,又被女婢叫醒,说是小周娘子请来看诊的大夫到了。昨晚祖父特地叮嘱过的,他交代的事,小周娘子都很上心。

大夫是位白发老翁,身穿布衣,并不是与我家往来甚多的那几位名医,我没有见过,不由留了个心眼。

我有点明白姑姑为什么讳疾忌医,总是故意耍脾气不让太医诊治。若非信得过的人,我还真不敢让他瞧出我的病因。

是以大夫问我最近有何不适时,我只说头晕乏力、胸闷气短、胃口不佳。

大夫又问:“上回月信来潮是什么时候?”

他怎么上来就问这个?我如实回答:“大约五月中旬,具体哪日记不清了。”

老大夫忽然双目圆睁,我瞧见他心里惊慌失措:「原来那娘子话里有话……是这个意思!我就说这样的高门大户,怎么会找小老儿我来看病,还从后门进来,原来是见不得人!这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哼!不知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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