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144)

陛下摆手道:“罢了罢了,以后这种无关紧要之事,你不用全都报与朕听。”

他心中忖道:「一群行将就木的老匹夫,果然不能成事,定是被人利用了。不让朕封贺氏女为妃,是与贺钧为敌,还是与朕为敌?难道还有其他人对贺家女儿心存觊觎?」

我就知道,陛下没有那么好糊弄,他一定会起疑心的。假如现在哪个人还跟我有情弊纠葛,即使他只是喜欢我,陛下也会武断地认定他别有所图。

何况……他并不喜欢我。

陛下看着我说:“朕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永嘉不纳你入后宫。县主,终究还是要嫁人的。”

公主说得没错,陛下纳妃的心思果然还没断。我只有彻底成为他的禁脔附庸,牢牢地锁在他身边,他才会放心安枕。

我跪下对他说:“陛下加我封号,命我执子女孝仪为姑姑守孝,我便相当于是她的女儿了,实在无法再侍奉陛下,不但悖伦弃德,我自己也会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姑姑。”

陛下道:“那你说,朕要怎么杜绝宵小之辈妄想觊觎你?”

我狠下心,伏地拜道:“年幼时陛下曾戏言要我做儿媳,不知现在可还当真?”

陛下诧异道:“元愍不在了,朕的三个儿子,大的十一岁,小的才七岁、六岁。”

我抬起头问:“陛下介意我比您的儿子大五岁或是十岁吗?”

陛下满意地笑了起来,离座扶我起身:“好孩子,果然懂事。现在你辅佐朕,朕百岁千秋之后,你继续辅佐朕的子孙。五岁十岁算什么呢?你放心,不管朕的哪个儿子继位,朕都让他们立你为后。当年你姑姑,朕也是想让她当皇后的,碍于先帝遗命而未能如愿,你不会再受这委屈,也算告慰你姑姑在天之灵了。”

倘若姑姑真的有灵,只怕此刻愈发惶惶不能安息。

陛下回到座上,又问:“朕先前好像听贵妃提起,有几家人跟你议过亲,是哪些人?”

我端正地回答:“有去年的状元邵墉、宋相公的长孙宋士柯、我继祖母周氏娘子的侄孙周峄,后来因为德太妃参与,周家公子未见过面,换成了信王。”

“这些人,你姑姑是不是都看过,一个也不满意?”

“对,所以亲事便搁置了。”

陛下沉默片刻,说:“看来朕没记错,信王确实曾想跟你结亲,怎么现在又文定了你家妹妹?你们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

原来他怀疑的是信王。

我略松了一口气,回道:“臣女这个堂妹其实一直养在家中,但是没有名分,最近才认祖归宗的,连贵妃都不知道。信王与舍妹也是阴差阳错、姻缘天定,之前跟我议亲,大概是德太妃不清楚我家的糊涂家务事,误会了信王的心意,幸好及时纠正了,没有耽误一对有情人。”

陛下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改问道:“你姑姑出事以来,你是不是还没见过信王?”

“有数月未见了。”

“以后你要在宫中长住,”陛下缓缓道,“有空去拜会一下太妃吧。”

“臣女明白。”

我明白,他要我去刺探德太妃和信王,看看他们心里是不是有不忠不轨的念头。

陛下自己说过要传位给信王,但是信王不可以有这个心。

而且现在他反悔了,他想传给自己的儿子。天子金口一言九鼎,怎么能反悔呢?就算信王自己说我不要了,我不想当皇帝,那也是不行的,会陷陛下于不义,失信于奉天皇帝和先帝,失信于天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一个信王的过错,光明正大地贬黜他,甚至杀了他,天子的德行就不会有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污点,还可以彻底断绝这支隐患。

可惜这些年信王安安分分地做着一个贪吃胆小的胖子,连门都不出,实在找不到杀他的理由。

信王十几年来的日子恐怕一天都不好过吧,我居然还嘲笑他又馋又懒又傻,傻的从来只有我自己而已。

奉天皇帝的后人,被逼得装痴卖傻才能苟活,陛下每次提起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不会觉得心中有愧吗?

他完全没有,他至今对姑姑也丝毫不觉得愧疚,还能说出让我做皇后、一辈子为他们父子所用、告慰姑姑在天之灵这种话。

陛下为了自己的权位私欲逼死了姑姑,现在还想继续胁迫我。

他应该付出代价。

走过延福门后长长的甬道时,我问李明海:“那边是褚昭仪的蕴秀宫吧?以前最是热闹,灯火通明,夜夜笙歌。”

现在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宛如死地。

李明海低头应声“是”,我又问他:“这段日子,李公公可有给褚昭仪烧点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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