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146)

德太妃说:“唉,我也不求活多长,只要看着云期成家立业、生个重孙,我就能去向他爹娘、祖父祖母交代了。”

信王名霖,字云期。我一度觉得“云期”这两个字很好听,与他的模样脾性实不相衬。

陛下说:“这不已经定了亲,下个月大婚,太妃就有孙媳妇了。”

信王跪下道:“是孙儿不孝,让太妃操心了。孙儿一定会让太妃好起来,太妃病不好,孙儿就不成亲。”

说着他居然就像小时候一样呜呜地哭起来,看得我目瞪口呆,着实佩服。

他一边哭一边转向陛下恳求道:“先人不宁,太妃难安,请陛下允许臣为皇祖母做场法事,太妃的病就会好了。”

陛下为难道:“在宫中做法事,并无先例……”

“怎么没有先例?你在宫里给贵妃建佛堂,不算先例?”德太妃抢白道,“你媳妇儿做得,你亲娘就做不得?”

陛下有些无奈。

德太妃继续置气闹道:“罢了罢了,我还是去尼庵庙里跟先帝的那些嫔妃姐妹们作伴吧!佛门圣地,总不会再有先人来摸我的头了。我那皇后姐姐的魂灵,就叫她飘在外头吧!”

陛下心中恼怒:「泼赖妇人,每次都只会胡搅蛮缠,搬出先帝母后来压朕,来来去去就这点伎俩,朕都看烦了!」但面上还是迁就她温言道:“佛堂清净,就一个小小的偏殿,要是母后的法事也办得下,朕身为人子,怎么会不愿意呢?”

德太妃说:“当然办得下,不用太多人。我请几位大师过来,加上云期,七八人足矣,最要紧的是真心诚意。”

我不答应:“佛堂里供的是我姑姑的灵位,怎么能借给别人做法事?”

德太妃对我冷眼道:“燕宁宫本来就是先皇后的寝宫,你姑姑才是后来的,不在那儿做在哪里做?我看燕宁宫最合适!法事做完了,正好请大师也为你姑姑诵诵经。这突然横死的人,不超度怎么行,你就不怕她魂魄不安宁吗?真是没孝心!”

她是太妃,我不能反驳顶嘴,就闭口不说话。

陛下又跟德太妃说了些好生养病、注意身子、莫操心劳神之类的话,我在旁边一直悄悄盯着信王。

奇怪,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到他心里有异样的念头。除了虞重锐和年迈的阿婆,他是第三个我看不见邪念恶意的人。

但是不应该啊。他跟我对视的那一眼,他笼络李明海到自己麾下,德太妃假装生病配合他入宫,他在陛下面前韬光养晦这么多年,这个人肯定不简单;就算没有那种不可言说的野心,只是为了自保,他对陛下也该有些怨怼畏惧吧,心里会毫无波动?

离开寿康宫后,陛下问我:“方才你盯着信王看了许久,看出什么了?”

如果我说什么都没看到,陛下肯定不信,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我想了想说:“信王在陛下面前似乎非常拘谨,心怀恐惧。”

陛下问:“为何恐惧?”

“信王担心……陛下不久就会杀他,时时忧惧不安。”

“这孩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陛下温和而无奈地笑了起来,“他是奉天皇帝唯一的血脉,朕自幼受兄长呵护照顾,奉天皇帝是除了先帝之外最让朕崇敬仰慕的人,朕怎么舍得让自己兄长绝后?”

他说这话的时候,确实宛如一位友爱仁慈的叔父,仿佛信王的提防畏惧反而伤了叔侄情义。

但是他又在心里续道:「等他成亲生了孩子再杀吧,也算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兄长,给他留了一脉香火延续。」

第69章

洛阳原是前朝都城, 建都时为防刺客从水路潜入, 整座皇城除了外面一圈护城河,内部皆无河道。御花园几经改建,如今只得一片人工挖就的小小池塘,宽广皆不过三四十丈, 夏日里莲荷茂密, 挤满了有限的水面, 就像这座逼仄的宫城, 四面高墙团团围住,不给人喘息之机。所有人都只能仰着脖子往高处伸展, 争夺那有限的一方天光雨露。

瑞园的湖多宽广啊, 从南到北,一眼都难望到头。乘着小舟,在湖里绕一圈, 一下午的时光便消磨去了。无风时波光粼粼,有风时浪可及尺,拍打湖岸,仿佛那水波也是有生命力的;不像这池塘里的死水, 每年都要清塘一次, 否则便会成为杂草浮萍虫豸腐烂的坟墓。

我坐在池边的栏杆上,看着蜻蜓在池上起落,啄食浮在水面扭动的孑孓。草木生长了一夏, 已经很茂盛了, 即使只有几尺深的水塘, 底下也是黑黢黢的,看不到池底。

据说御花园的水池虽然又浅又小,但也淹死过不少人。那水底下缠缠绕绕的水草,都是困在池中的怨魂幽灵,一有机会就要把你拉下去,与它们同幽闭共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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