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177)

公主摇头叹气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虞相看着像个闻情识意的妙人儿,写起信来却这般无聊。他说自己寡情冷性不识男女之趣,诚不我欺,对自己倒是认识得很清楚!非我佳偶非我佳偶,幸好我悬崖勒马没有嫁他!”

“哪有,这不是很有意思吗?能想出这种办法的人真聪明呀,为什么没有早点推而广之呢?”我举起那张图纸,“公主你看……”

“我不看!”公主把脸一撇,“你们两个倒是臭味相投,这张图就送给你吧。”

别说虞重锐画了这么详细的图纸,他就算只给我寄张白纸上面画个圈,我也会觉得那是天上明月、团圆美满,有意思极了。

我依依不舍地把信纸折起来还给公主:“虞相写给公主的信,还是公主收着吧,我已经看过记住了。”

图上有注字,如果被人知道我收藏了留有虞重锐笔迹的图纸,就解释不清了。

公主讶道:“才看了这几眼,你就记住了?”

“对啊,画得简单清楚,一看就明白了呀。”我指了指头上的屋顶,“其实我们天天都看见的,就像这顶上的榫卯……”

“打住打住,”公主止住我道,“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对造房子没有兴趣。”

说到造房子,将作监最近在宫里大兴土木修缮,兴许我可以去观摩一下。

信里说了地震防疫和屋梁结构几件事就结尾了,末了还有几句“寒暑不常,希自珍慰,顺颂冬绥”之类的套话,公主显然十分失望。

公主问我:“要不要给虞相回信?”

“按理是应该要回一封……”

“他写的这些事,叫我怎么回?我十二岁就出嫁到北地蛮荒,字也写得不好,可别让他笑话我。”公主道,“瑶瑶,你帮我写一封回信吧。”

“我?”我支吾道,“公主给虞相回信,我来代笔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看好得很,这信就该你来写。”公主二话不说,命女使取来纸笔铺在案上,要我马上就写。

我坐到案后,提笔润墨,问公主:“是称呼‘虞公’,还是宰相之名?”

“什么‘虞公’,你都把人叫老了!”公主嫌弃道,“当然是叫‘虞郎’,哦不,‘锐郎’。”

我被她说得脸上发热,犹豫再三下不去手。公主和虞重锐也算有私交了,不如直接称呼表字,不亲不远,正自合宜。

“信里要回他些什么?”

“这还用我告诉你?问问他:冷不冷呀,累不累呀,想不想我呀,什么时候回来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都三十几年没见啦!总之你心里想什么,你就写出来呗!”公主道,“总不能去问太医要几个治流疾的方子,找将作监要屋顶卯榫的图样还给他吧?”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要我写亲密的话语,我确实有一肚子的话想跟虞重锐说,但假如他没认出我的笔迹,当真以为这是公主写的呢?或者他认出来了,知道是我写的,那我……我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他呀!

我模仿公主的口吻,端端正正回了一封信,除了问候安康、叮嘱珍重,把甘露殿大梁崩裂的事也说了。沅州潮热多雨,那边的屋梁造法拿到真定来未必适应当地水土气候。

写完呈给公主,她看了“啧啧”摇头,提笔在空白处又加了几句:“纸短情长,不胜依依。祈愿早归,面诉相思!”

这加得也太刻意了,字迹都不一样……

公主把信收起来,看着我嗔道:“小姑娘家,脸皮子太薄!照你这样,几时才能擒得如意郎君?”

公主是不知道我干过的那些没皮没脸的事,不还是没擒到吗……

洛阳到真定,寻常信件一来一回需十余日。过了半月,虞重锐又有回信来,公主再把我召到昭阳宫去,叫我读信回书。

如此鸿雁尺素往来,我在宫中的日子仿佛也有了祈盼和新意。他用纸笔带我去看太行山的峻岭高峰,井陉的曲折险阻,河东河北的一望无际,告诉我洛阳没有的山川风貌、民生百态。

漫长的等待间隔中,无事我便会仰头观察宫殿的廊檐屋顶。宫城建于前朝初期,多次修缮扩建,不同时期、不同的工匠各有其特色,看得多了,光凭外观我就能猜出这座殿宇、那段廊庑是什么时候建造的。

我也会去旁观将作监施工。如今负责内作的司丞是从百工署升上来的,专管采伐,说起木材头头是道。他告诉我甘露殿大梁用的是黔州出产的千年楠木,树干通直,纹理细密,不宣不燥,用上几百年也不会腐坏。上回大梁崩裂,实属意外,这新梁他特地选的已经运到洛阳陈放风干了十多年的陈木,表面涂桕籽油,反复多次渗入木材肌理,绝不会再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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