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194)

“那边是我家。”我把包袱里的药方拿出来带在身上,下车对他说,“常三哥,这是我家的事,你也不希望你家郎君被我们贺府连累吧?”

我看到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祖父,但是他没有阻止我。

围墙底下种满了密实的茅草,秋冬枯萎之后也没有收割清理,宛如一层厚厚的绒毯,梯子架在上头都不稳当。从来没见谁家主人命令在园子里种茅草的,这人真是,怕我再翻墙过来摔倒跌伤吗?

明年九月的约定,我记得的。但前提是,我们都还活着,能够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从前虞重锐可以娶我的时候,他没答应;现在他终于答应了,我却身不由己。

愿不愿意娶我,是他的事;而能不能嫁给他,是我的事。我的事应该我自己来解决。

我把梯子座稳,慢慢爬上去。左脚还不能使力,我只能坐在梯子上,一格一格往上挪。

昨夜一场春雨,遍地绿叶尖尖都冒出来了,近看不分明,爬高了远远望去,整个瑞园似蒙上一层绿隐隐的薄雾,生机盎然。

我曾无数次偷偷翻过澜园的围墙到废园来,这里是我自由的乐土、放飞的秘密花园,现在也依然是。

而另一侧的澜园,我的家,是我一出生就背负的枷锁,无法摆脱的桎梏。

如今,我要回到那边去了。

第90章

我从围墙上翻回澜园。这儿在整个园子的西侧, 十分偏僻, 我踮着脚尖一步一步挪,花了大约两刻多钟才走回大门口。

走到后来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记着邓子射的嘱咐,停下来坐在路边把纱布解开, 伤口没有流血,再重新包上, 捡了根木棍拄着继续走。

一路上都没遇见人, 澜园的人手都被二叔公带去隔壁闹事了,只剩大门外一个家丁留着看门, 伸长了脖子往西面瑞园的方向探望。

我认得他, 上回我来救蓁娘,就是他去通知管家抓我们的。

一回头看见我,他像见了鬼似的往后退,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大大大……”

我对他说:“去把二老爷叫回来吧。”

他爬起来朝西边狂奔而去。

我实在走得累了,把门房里家丁休息用的小胡床拿出来坐着, 又检查了一遍伤口,确认没事才放心。

不一会儿二叔公带着一大群人灰头土脸地从隔壁撤回来,看到我坐在门口, 瞪眼指着我道:“你……几时回的澜园?”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一个奴婢下人, 也敢蹬鼻子上脸让我难堪, 反了天了!怎么当上的宰相, 家里一点规矩都没有!这要是在我家, 直接拉下去杖毙!——这丫头片子也跟外人学野了, 仗着自己有封号、跟皇家定了亲,见着长辈都摆架子不站起来回话了?你还没嫁出去呢!」

能让二叔公吃瘪的奴婢,也只有凤鸢了。

我把脚伸出去,给他看足踝上的纱布:“昨夜清河苑起火,仓促之间还受了伤,幸好捡到一匹马连夜赶回澜园来,自己包扎上了,恕我无法起身给二叔公请安。”

二叔公话语一滞:“你昨夜就回来了?澜园的奴婢怎么没人知道?”

“这些奴婢疏懒不尽心,主人来了都无人接应,二叔公该去责问他们呀,怎来问我?”

二叔公又问:“方才我也进了澜园,怎么没见你?你在何处?”

“昨夜我从清河苑赶回,由西北角门入,门口竟无人看守,亦未上锁闩牢。我脚上有伤走不远,就近在西北角那座院子里歇了一宿。”我瞥向他道,“就是蓁娘生孩子住过的地方,现在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叔公也不会去那边吧?”

二叔公听到蓁娘的名字只是面色微微一变,他身后一名体壮家丁的反应却叫我瞧见了:「婆娘贪财误我!就说这种损阴德的腌臜事不要沾,害我隔三岔五做噩梦、晦气缠身不说,还被主人家惦记上了!大小姐可是将来要当皇后的人,她动不了老爷夫人,难道还动不了我们这些下人?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人碾死!」

这是我头一次看到和宁宁之死有关的下人。从他脑海里,我捕捉到一个一闪而过的矮胖妇人身影,穿的是我家奴仆的制式赭衣。听他话中的意思,夫妇俩都在国公府为仆。

我恨不得立时把他抓过来拷问,但眼下不是合适的时机。

我说的理由二叔公当然不信,但他也没法反驳我,只好说:“既然受了伤,还是赶紧回去找人来医治吧。”命家丁去驾马车来,带我回国公府。

我瞧见他心里嘀咕:「大哥果然料事如神,叫我和大郎分头去堵虞剡家的门,还真把人找着了!哼,女大不中留,竟然自己跑到别人家去!幸好及时找回来了,要是被人发现她跟姓虞的不清不楚,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名节蒙污,三皇子还会要她?大哥也不说清楚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急吼吼地去找孙女,只说我们家未来的荣华富贵都在她身上,不会是要变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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