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华录(104)

杨慕笑了笑,将妙瑛环抱在自己臂弯中,有些抱憾道,“可惜今日还是不得空,过几日父亲生辰,府中要宴宾客,我还需去打点照看些。这些事繁琐,你不必陪着,等我办完自去公主府找你,如何?”

妙瑛枕着他的手臂,想了一会,摇头道,“我嫁给你,就是杨家的媳妇,公爹的寿辰原本就该我打理的。我今日不回去了,就在这边陪着你,你也好教教我怎么做个大管事的奶奶。”

杨慕怔了怔,点头笑道,“好,若是烦了就告诉我,咱们慢慢来,不急一时。”

两人洗漱完毕,用了早饭,便命素简去传家中管事的婆子来回话。这些事本来皆由曹拂管着,杨慕因怕母亲操劳便主动揽了过来。妙瑛只在一旁听着,听他待人接物上的事颇为细致周到,便是对家中仆妇也都尊重客气,不由得想象着这样一个人,可会有失了风度的时候,她盯着他俊秀的侧脸看了半日,那些细枝末节的事便也没再听进去。

一时仆从递上来宴客那日的戏单,杨慕看着忽然双眉微蹙,问道,“这出南柯记是谁让添进去的?”

那仆从愣了一愣,旋即欠身回道,“原本不曾有的,是万总管那日和庆王府的长史闲聊,听那长史说起十七爷极爱这出戏,因十七爷今次和信王爷一道驾临咱们府上,所以万总管才着人添了这出戏文。都尉要是觉得不妥,小的这就将它删了去。”

杨慕沉默了一刻,轻轻摇头道,“不必了,我只是问问,就这样定了罢。”

妙瑛见他有些黯然,一笑道,“这也是十七哥的幺蛾子,什么戏文没听过的,偏好在人家做寿的时候点这个?我做主去了,若是他真想听,只管叫他来问我,我找京里最好的戏班子专唱给他一人听。”

杨慕见仆从讷讷点头,便吩咐道,“按公主说的办罢。”他回过头,冲妙瑛感激的笑笑,借着拿起茶盏的功夫,在她手上轻轻的握了一下。

待到处理完寿宴的事宜,已是快到中午了,仆人们渐渐撤了出去,忽见外头的小厮进来回话,说有个人在角门出撂下了一盒东西,只说是给老爷贺寿预备的薄礼,问他是谁家的也不说,小厮们推搪不过只得收下了,因不敢擅专,先拿来给都尉过目。

杨慕蓦地想到那日自己在后门处碰到的送礼之人,心里一沉,接过了那礼盒子,不过手掌大小,打开看时,只见里面放着一个鼻烟壶,画工精细,色泽鲜润,乍一看似没什么特别。杨慕将其拿在手中细看,才发觉这鼻烟壶是用一整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雕成的,圆润玲珑,晶莹剔透,反射着屋内的太阳光发出一道带着金边的亮光,杨慕也见过不少价值连、城的鼻烟壶,不禁也为手中这一只的天然精巧赞叹了一道。

妙瑛盯着看了一会儿,亦叹道,“这颗珠子难得,竟是比上供的还强些。”她话音刚落,就见杨慕蹙起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她心中懊悔自己失言,忙挥手令其余人都退下,才握了杨慕的手,道,“我无心说的,你别多想。”

杨慕垂首默然了一阵,低声道,“父亲年后才任了吏部尚书职,往后官员升迁都须经过他,多少人盯着,找门路巴结他,这恐怕只是其中一个小小不然的物件,只是刚好被我撞见了而已。”

妙瑛只觉得他的手一颤,竟是微微有些发抖,忙劝道,“你别这么着紧,不过是别人送来的,公公未必收的。即便收下,又能如何?这种事历古至今也断不了根,只要不是太过,朝廷都睁一眼闭一眼,人心如此,人情如此,不是律法说一个禁字就能完事的。”

杨慕一瞬间想起万安家的富贵奢华,心中的惶惑不安更甚,却又不愿和妙瑛多说这些,“我只是……担忧父亲,我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妙瑛见他颇有些欲言又止,想起多年前他们曾在西苑说过的话,不由含笑道,“你也是杞人忧天,何况无论公公如何,你也不会说他半句不是,你是出了名的孝子,再不能语父之过的。”

杨慕被她说得一笑,只是那笑里到底含了些无奈的干涩,也只是一闪而过,应景而已。

杨潜寿辰这日,杨府上宾客盈门,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几近悉数前来,连同宗亲里素日和杨潜交好者,甚至连信王李佑延,庆王李佑堂两兄弟都肯来捧场,杨府门前可谓车如流水马如龙,各家的香车花轿几乎占了半条街面。

杨慕在前面陪着父亲招呼客人,看着那一个个笑脸,或真心,或假意,或奉承,或畏惧,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他见父亲志得意满的穿梭在人群中,受着旁人的称赞道贺,自己此刻却不合时宜的想到那南柯记中的话:人之视蚁,细碎营营,去不知所为,行不知所往,然而人间君臣眷属,与蝼蚁何疏,一切苦乐兴衰,与南柯无二。眼前的富贵繁华,也不知能持续到哪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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