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华录(20)

嘉妃自己的学问不大好,在家时不过读些女则,女诫之类,认识几个字而已,从不觉得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处,可皇家的公主自然又和外面官宦人家的女儿不同,她不好反驳,只能笑着叮嘱道,“回头写好了文章,正好拿去给你父皇瞧瞧,若做的好,他一定高兴,到时候什么好东西都能赏给你。”

妙瑛没有接话,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她忽然有点怜悯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想着母亲也许并不懂,父皇喜爱自己是因为父女骨肉亲情,这和皇帝宠幸一个嫔御是不一样的,他们之间不需要那些赏赐之物来维系宠信,稳固恩义。这便是嫔妃和公主之间的天壤之别。

她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谢又陵,他原本安静的垂着眼看着地下,一顾之下,妙瑛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几许安慰,几分理解,她不禁感叹,自己的母亲还不如一个内侍了解她。

嘉妃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话,待要再劝说两句,却见翊坤宫的总管王升进来回禀道,“禀娘娘,英国公夫人张氏递了牌子进来,想明日来给您请安,不知道娘娘明日得闲么,可愿意见她?”

嘉妃的姨母嫁去了英国公夫人张氏的娘家,所以和张氏多少也算沾亲,她镇日在宫里头闲着无事,有个亲眷请旨要来问安,她自然不疑有他,吩咐王升准了张氏明日进宫。

嘉妃交代完这些,便又回头去看妙瑛,妙瑛怕她又和自己啰嗦,连忙起身福了福,道,“母妃先歇着,我回去读书做功课了,等做好了,我自会拿去给父皇看。晚膳我就不过来了,请母妃自用罢。”

嘉妃无奈,只好点了点头,自放她去了。出了正殿,妙瑛随意问道,“不知道这位英国公夫人又为什么来,我看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绝不会只给母妃请安这么简单。”

谢又陵也有些疑心道,“公主是怕英国公夫人有求于娘娘,娘娘一时心软,无论什么都应承下,坏了规矩?”

妙瑛点头,无奈的一叹,“如今宫里位份最高的就是母妃和丽妃娘娘,虽说母亲为人有些糊涂,但我也不想让她被外头有心的人算计了去,若是利用她的糊涂为自己打算,让父皇知道了,连我也跟着没意思。又陵,你且去打听着些,问问那罗家或是张家近日可出过什么事,再来回我。”

谢又陵欠身应是,并不忙去打探妙英交办的事,仍旧扶着她的手回到偏殿,又给她盛了一盏木樨露,研好那超漆墨,看着她坐在书案前开始写论君子事上的文章,才躬身缓缓的退了出去。

妙瑛认真思索着如何写,也没留意谢又陵几时出去的,从她得知杨慕要进咸安宫官学那日起,她再没有假手谢又陵为她做过文章,原因无他,她可不希望有天因学问不好而被杨慕嘲笑,她想着杨慕那俊俏的眉目,总是含了些水气的清亮眼眸,不由自主的垂下头笑了出来。

她安静的写着,写到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才听到谢又陵轻声唤她的声音。

“公主,臣回来了。”谢又陵关好殿门,面沉如水,行至她身侧才低声道,“臣碰到咸安宫的内侍才知道,英国公夫人要见娘娘确是有事,只因前日都尉在官学里将罗家三公子给打了。”

妙瑛一惊,瞠目的看着谢又陵,只疑心自己听错了,杨慕,那般俊雅秀逸的一个人,竟然还会出手伤人?

“是他将罗三郎打了,还是他们打架,那他可有受伤?”

谢又陵摇头道,“是都尉将人打了,那罗公子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这样说着,忽然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有些自豪,也有些快慰,好像光是这么陈述着,也能想象出杨慕当时的威武风采一般,他定了定神,掩去自己的遐想,“这事原不怪都尉,是那罗公子出言挑衅在先,他当时并不知都尉身份,过后也被王侍读斥责过了。”

妙瑛放心下来,喃喃道,“我说他也不像是那会惹事的人。”转念一想,便觉出不对,忙道,“不成,得想个法子,让那英国公夫人明日在母妃面前告不成状。”

谢又陵也想到了这一层,却犹有不解,“公主觉得娘娘一定会为罗家出头么?”

毕竟,杨慕已是钦定的驸马都尉,嘉妃的女婿,谢又陵虽知道嘉妃这人有些拎不清,容易生闲气,可也不至于为外人猜忌自己人罢。

妙瑛也知道按常理是不该,可嘉妃就是个不能按常理猜度的人,她重重一叹道,“我那个妈,你还不知道么?耳根子又软,平日里谁奉承两句,就真把人家当成知音了。她原本也和英国公府走的近,加上又是亲戚,难免抹不开面子,让人一撺掇,她有本事后日就召了杨慕来训斥一顿,只怕从今往后见了他也不会有好脸色。她再想不到,这是多下我面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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