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华录(35)

玉笙一脚刚踏进门,便看见杨潜坐在书案前,吓得一激灵,慌忙将一包裹的书藏在身后,紧张得连请安都忘了。

杨潜一瞥之下,发觉杨慕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便知不对,沉声喝道,“什么书?拿来!”

玉笙自然知道是什么书,却又不敢不拿过去,只得慢慢往前蹭着步子,一面小心翼翼的给杨慕递着眼色。

杨慕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这一瞬的功夫,背上已是冷汗涟涟,他不知道自己的脸白的像是早春即将融化的残雪,灰败得没了生气,而这幅样子落在父亲眼里,会令他何等惊怒交加。

杨潜看不得玉笙磨磨蹭蹭的样子,怒喝一声,“拿来!”

玉笙吓得浑身一抖,疾行了几步,将那包裹放到书案上,她此刻只想快点逃离这间屋子,可又没得杨潜的命令,这样进退不得简直是种煎熬,何况还须眼睁睁的看着杨潜打开包裹,一本本的翻着那些书。

杨慕也不知道这回素砚又给自己找了什么书,他于一片惊惧里茫然的看着,见里头有西厢,墙头马上,救风尘……他光是看着名字,心中已一片冰凉,他不敢再看下去,羞愧的垂下了眼睛。

杨潜越看越觉得心惊胆寒,原来他最为惧怕的事情已然发生了,他怒视杨慕,见他脸上带着又羞又怕的神情,立时明白,这已不是杨慕第一次看这些书了,他果然长大了,知道去寻这些淫词艳曲,如果不是他今日及时发现,倘或杨慕日后真做出什么苟且之事,他杨家一门岂还有活路。

杨潜想着便觉得惊怕不已,他抄起一本书狠狠地掷到杨慕的脸上,“成日躲在房间里,原来就是做这些勾当。说,这都是谁挑唆你看的?”

杨慕心中最怕父亲怪责旁人,听到这句话,不由浑身颤抖,低声道,“并没有别人,是儿子……儿子自己寻来的。”

“满嘴胡沁!”杨潜一瞥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在撒谎,对着玉笙厉声吩咐道,“去把那个叫素砚的奴才叫来,快去!”

杨慕登时抬首,却不敢直视父亲,慌乱道,“老爷,真的是儿子自己要看的,素砚不过是替儿子去寻,是儿子逼着他的……”

杨潜冷冷一哼,道,“那也是死罪,我说过,你做了错事,自有人要因此受累。”他快步走到门口,扬声道,“去传板子来。”

杨慕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三魂已去了七魄,父亲要再度迁怒于旁人,此刻他眼前竟然浮现的是素砚一手捧着冰碗,一手擦汗的憨态,这画面那么清晰,清晰到素砚每一个笑脸都像一记狠狠砸进他心里的大锤,砸的他神魂剧痛。

他看见父亲转过身来,立时直直的跪倒,叩首道,“儿子不敢求老爷息怒,但错皆在儿子一人身上,求老爷责罚儿子,求老爷责罚儿子。”

杨慕听到父亲嗤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告诉过你,你是有爵位的人,我轻易罚不得你。你如果真这么怕的话,就该长点记性。”

杨慕被这一句话击得心神俱碎,下意识的抬首看着父亲。杨潜见他眼中分明已蓄了一汪泪水,迷蒙中满是哀求之色,却是清澈而无辜,看得人心里一阵疼痛。

杨慕眼看着外头小厮们已抬来了春凳,那乌黑的板子刺得他一阵眩晕,他死命的咬了咬牙,颤声道,“儿子不服,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什么爵位,我都是老爷的儿子,这是杨府,儿子自当遵从老爷管教,那板子要打也该打在儿子身上,若不如此,老爷怎能令儿子记住教训,下次不敢再犯。”

杨潜没料到他有这般勇气,细品这话竟还有胁迫他的意思,他森然一笑道,“好,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既然你要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成全你。”

他霍然转身,吩咐门外侍立的小厮道,“去寻一把戒尺来,其余人都退出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去进来,更不许去清华轩通风报信。”

那小厮领命,一会功夫便即回来,手里捧着把紫檀戒尺,恭敬的交给杨潜,忙忙的退了出去。

杨潜转身将门关好,想了想,又不放心的上了锁。杨慕听到那机括咔嗒一响,身子便是轻轻的一颤。

“今日是你自己讨打,我只问你,知道错在何处了么?”杨潜沉声问道。

杨慕叩了一个头道,“儿子罔顾学业,辜负父母,实在罪该万死,请老爷重重责罚。”

杨潜摇头道,“你还是不知道错在哪里。寻常人家,若有这种事情,长辈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你不同,你是皇家的女婿,德行不能有一点亏欠,何况你将来只能一心一意服侍公主,那些娇妻美妾的日子你想都不要想。看了这些书,移了性情,难保不会做下些丧节败德的下作事,到时候,你害的可不止你一人,而是杨氏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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