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华录(69)

谢又陵一愣,这些小事如何会传到皇帝耳朵里的,他下意识的看向妙瑛,见她面带笑意,冲自己颌首示意,便知这话是她自己告诉皇帝的,心中一暖,欠身道,“早前公主课业繁重时,臣偶尔代笔过,后来公主的文章越做越好,臣自觉及不上,也不敢再做了。此事是臣僭越,请皇上责罚臣,千万勿怪公主。”

皇帝笑道,“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的文章朕看过了,写的不错,立意好,文字也透着灵气,是个可塑之才,只做个祗应人可惜了。朕调你回司礼监,做个秉笔,先跟着赵旭学些批红,你可愿意?”

这是天大的喜事,司礼监秉笔是两京大内十万宦官中的第二把交椅,多少内臣做梦都想要的位置,谢又陵听了这话,却是连汗都下来了,心跳的失常,当即跪倒,叩首道,“臣谢皇上天恩。臣斗胆,想求皇上将臣留在公主身边。臣此生只想尽心照料公主,能陪伴在公主身边,于臣而言,已是于愿足以。”他的头触在冰凉的金砖上,身上一阵阵发冷,也不知这几句不识抬举的话会不会惹来皇帝的不悦,可他想象不出,若是离了妙瑛,从今往后再难有机会见到杨慕,唯有逢年过节时隔着人山人海,在宴席的一隅默默寻着他的身影,那时,自己只能躲在阴影里,望着那人,望着那一颦一笑,却飘渺辽远,如同隔了苍茫的烟水。

谢又陵不敢想,那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趣,别说是司礼监秉笔,就是皇帝此刻升他做司礼监掌印,也不能令他感到丝毫雀跃。

妙瑛听他这样说,愈发的不舍,打个圆场道,“父皇这是来安抚我的?怎么还和我抢起人了,女儿难得有个贴心的人服侍,您也舍得夺去不成?宫里头最不缺聪明的内臣,您上哪儿寻不来啊。您要是真疼我,就让又陵长长久久的跟着我,日后我那公主府上还缺个通文墨的长史呢,父皇不如今儿就赏了又陵罢,这个位置他做最是合适。”

丽妃也笑道,“是了,公主府长史是得找个稳重能干的,虽说这位置不干内臣的事,但为着他们这样好的主仆情义,皇上开个特例也没什么,他们自幼在一处长大,情分既好,又有默契,皇上就答允了罢。”

皇帝哈哈一笑道,“罢了,既如此,朕也无谓作恶人,拆散你们主仆。长史之位,朕考虑考虑,若是届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便定了这孩子。”又吩咐谢又陵道,“你起来罢,好好服侍公主,日后朕必不亏待你。”

谢又陵松了一口气,拜谢了皇帝,这才站起身来。皇帝又细问了妙瑛当时遇险的情形,扭头对赵旭道,“这些人太不经心了,此次行猎,朕都交给傅斌总理一应事务,他勘察不严,放进这样的猛兽,朕要好好问问他。”

正说着,内侍进来回禀,兵部尚书傅斌为公主遇险惶恐不已,正在殿外脱冠长跪请罪。皇帝轻哼了一声道,“出了事情,便是弥补也无济于事,他喜欢这样做作,就由他跪去,朕此刻没空见他。”

妙瑛与丽妃对视一眼,道,“父皇别生气,傅大人年纪也不小了,跪久了身子撑不住,权且看在他素日都还用心的份上,赦了他一回罢。女儿觉得这毕竟只是意外,再有底下人一时不察也是有的,不该全怪傅大人。”

皇帝摇头道,“小瑛不懂,底下人都是看着上头人如何行事,所谓上行下效,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只怕他自己觉得办事办老了,不上心才是真的。朕给的差事,他都敢出纰漏,幸而朕今日不在场,若是连朕也伤了,看他有几个脸还好意思来长跪,惺惺作态。朕没有彻查此事,已是给他傅家留面子了。”

妙瑛思量这话,撇嘴道,“话是这样说,女儿总觉得不好太苛责傅斌。父皇要是彻查,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相干的人,到时候台谏明里暗里又该说您是为了我才兴师动众,我又该被他们编排成那惹事的帝女了。您就当给我省点麻烦,从轻处罚,把这事混过去算了。”

这话说得皇帝笑了一笑,半晌略略点头道,“小瑛很会替人求情,知道父皇最在意什么,可是父皇要做的事,台谏也是拦不住,日后你自然会知道。今日的事,父皇知道是意外,不会罚得太过,小瑛大可安心。”

皇帝又和妙瑛说了会儿话,外头就有内侍来催,宴席已开,恭请皇上起驾,皇帝这才殷殷嘱咐了几句,又怕妙瑛闷着,特留下杨慕在此陪她闲话,之后才带着丽妃等人往前头大殿去了。

妙瑛热闹惯了,今番因受了惊吓不能参加宴席,虽则皇帝又专程遣人送来了炙鹿肉、獐子肉等新鲜吃食,到底有些闷闷的,和杨慕一道用了些饭便推说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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