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华录(7)

妙瑛没想到这点,听他这么一说,颇有几分感怀,“这个规矩却不好,若当真是人才,岂不埋没了?我想起来了,从前天授朝的秦国长公主驸马便是都御史之子,素有才名的一个人,因娶了太姑奶奶,便再也没有机会参与朝堂之事,后来在封地西安府郁郁而终,年纪不过才三十多。照这么说来,娶了公主的人要么便是平庸之辈,要么便会有怀才不遇之感……又陵,那戏文中说的原来都是骗人的。”

谢又陵不防她忽然扯到戏文上去,不解道,“公主说的戏文是指什么?”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啊。”妙瑛淡然的笑笑,看着艳阳下自己清晰的影子,轻声低语道,“他那样一个人,原本该是光芒四射的罢,如今却只能做阳光下黯淡的一团阴影,当真是让人心里难过。”

然而再怎么惋惜,皇帝的话仍然是金科玉律,圣旨旋即拟出,不到晌午,司礼监掌印赵旭便已携旨意来到了杨府。

杨潜带着阖府上下人等,焚香接旨,叩谢了皇恩。待他起身,赵旭当即迎上两步,拱手笑道,“给都尉道喜,给杨大人道喜。”

“同喜同喜,赵掌印太可气了,”杨潜指着杨慕,笑道,“他年纪尚小,以后诸多事情还需赵掌印提点,掌印可要多帮衬一些才好。”

赵旭连连摆手,笑道,“不敢,都尉年纪虽轻,却是天资聪颖,丰神俊朗,将来的出息只怕还在大人您之上。要说这内廷外朝,谁不知道老爷子最疼的便是六公主,毕竟是六十五岁才诞下的老姑娘,正经那是当眼珠子一样爱惜的。照老爷子这么个疼法,日后破例封为大长公主也是有的。”

杨潜朗声笑道,“那便借掌印吉言了。”说着一挥手,早有仆从将准备好的三百两黄金奉上。

那黄金盖在红布之下,原本并不容易看清数目,但赵旭素知杨潜为人豪爽,于钱财之事颇看得开,该大方的时候绝不吝啬,他眼风扫过那托盘,见其尺寸便已心中有数,当即笑道,“又让杨大人破费了,旭真是惭愧。大人有任何吩咐尽管说,千万别再和我客气了。”

俩人相视一笑,彼此意会。又聊了一会,赵旭说道还需还宫复命,便即告辞,临去时,忽然回身对杨潜低声道,“我今儿来前,听说了一档子怪事。信王殿下在他的建福宫里生了一场闷气,午膳都没用,我留心打听了一下,都说他是听闻了老爷子赐婚这事之后,动了气。你且留意些罢,这位前头皇贵妃的儿子根基自不深,却碍着他母妃,在老爷子那儿总归有些体面。说到底,谁让老爷子的儿子里头,数他还算个拔尖的呢。”

杨潜不动声色的听着,唯有眼底掠过一丝阴鸷。信王李佑延,皇帝的第十五子,今年二十五岁,生母是咸平四十年薨逝的如皇贵妃,虽说只是嫔御所出,却一向自视颇高,近些年更是和元后娘家傅氏的子侄们交好,屡屡在内阁中和他作对。这些勋戚们无非看不起他家世破落,既无军功,也没有正经的进士出身,全凭皇上宠信,便数年之内连连高升,得以跻身内阁。

勋戚,杨潜不屑的笑了出来,如今他也是皇亲了,这勋贵世家的名号终于也落到他杨家头上了。他一想到李佑延气得吃不下饭的样子,心头已涌上了一阵快意。

杨潜忙着在送赵旭,紧接着又在前厅招呼前来道贺的人。曹拂便带着杨慕回到内院,进了清华轩,曹拂才松了一口气,脸上不免露出了一份忧容。

“慕儿,过来。”她坐在软榻上,朝杨慕招手,“给我讲讲,见皇上时,你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这么仓促便赐了婚给你?”

杨慕在榻上半坐了,想着母亲的问话,他至今也觉得好似庄周梦蝶一般,似花非花,如坠梦中,他摇头道,“儿子也不知,许是,皇上看重父亲罢。”

曹拂叹道,“若是看重,又何必非用这个方式呢。”

杨慕听出母亲话里有深意,不禁问道,“太太的意思是,和皇家结亲,其实算不得一桩好事?”

曹拂凝视着杨慕,想着怎生和他解释个中缘由,良久才缓缓道,“并不是好或不好,只是如此一来,你父亲最大的心愿便再难实现了。”

杨慕心中一动道,“母亲是说,父亲想要儿子将来得中进士,金榜题名之事?”

“是啊,你父亲一生最重学问,可惜咸平三十八年那次考试并未得中,他如今虽然做到内阁辅臣,外头人看着多么风光如意,却还是在朝堂之上缺了立足的根基。”曹拂黯然,想到听自己父亲说过,那些内阁中人是如何奚落排挤杨潜,明里暗里说他先是靠了做直隶巡抚的岳父,之后靠谄媚皇上,才终得以位极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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