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罗刹女(195)

揉揉僵硬发酸的太阳穴,他无声苦笑,说是不想这些纷乱时局,脑子里还是架不住在思量。所谓贼船,真是上去容易下来难,将来如何怕是未必由得了他。

梅花的馨香弥散开来,他深深吸气,似乎还夹杂了一丝熟悉的味道,窸窸窣窣的轻响从山屏后头传来。他转头,看见从里间走出的人,惊讶万分!

藕丝对衿衫,白纱挑线镶边裙,头上松松挽着堕马髻,耳边金镶紫瑛坠子一晃一晃的,衬得那眼神更像悠悠远山。

他绝少见她这样装扮,站起身,还有些茫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沈寰却隔着一道屏风观察他许久了,将他的倦容尽收眼底,联想白天所见,胸口愈觉发沉,不过还是心疼多过于旁的情感。

“想着你呗,耐不住了,就还是及早往家赶。”笑盈盈的,她缓缓朝他走来,“我瞧见你侍弄那几枝梅花了,我不在,你还挺有兴致的。”

他笑了,容颜明朗,一扫方才的倦意,“原来你躲在里头偷窥,幸亏我没干什么,不然就……”

耳坠子一阵晃荡,她身子摇曳,笑着搂住他,“这话可有趣儿,你还能做什么?”

“不好说,长夜漫漫的,”他的手停驻在她腰间,那里细致的不盈一握,“兴许画副美人图,对着美人诉诉相思苦……”

她点着头坏笑,“我算是知道你过去一年是怎么过的了,果然真正的君子是不存在的。”

“你说的是柳下惠,君子嘛,太一板一眼,失之趣味。”调笑半日,他兴致勃勃,低声问,“怎么想起打扮上了,穿成这样是要让我……画美人图?”

“你只说好不好看就是了。”

他上下打量,目光迷离,半日却只言简意赅的说,好看。

她无奈叹气,“才刚说得俏皮,这会儿又只会蹦出两个字儿了,你那些辞藻都跑到哪儿去了?亏你还是进士出身,号称学富五车。”

他摇头,一脸真诚,“登徒子才满口漂亮话儿呢,好男人不兴这一套。”

她质疑的哦了一声,“那好男人,该是什么样子?”

“自然是说得少,做得多。”他笑着,趁她不留神,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软塌上铺着茵褥,他把她轻轻放在上头,她朱唇鲜嫩,微微开启。

他情不自禁地覆上去,唇齿相依缠绵,听她长长的发出一声低吟。

她很享受,几乎越来越能感受到快乐,有时候专注看着他额头那根青筋,身子也能一阵颤抖。她是太爱这个人了,连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爱煞了。

于是更怕失去他,怕他有哪怕一丁点闪失,她抖得更厉害了,忽然福至心灵,觉得在这种时候,他一定不会说谎。

“我回来那会儿就想去找你,可也不知道你在不在铺子里。我是赶着城门关之前,从安定门进来的,有点绕远……那时候你在做什么呢?”

他脑子不大转,可也听到安定门三个字,身子就慢了两拍,含混道,“没做什么,左不过是同人谈事罢了。”

“你太忙了,以后我扮你的小厮,每天都陪着你,好不好?”

他顿了一顿,蓦地里有点警醒起来,深深看着她,“好好做你的顾太太,像今天这样打扮就好,我看你穿男人衣裳,看得都腻了……”

“是么,”她嗟叹,有种说不出的况味,“你不依,八成是要背着我见什么不该见的人,譬如,可以入画的某位美人……”

她咯咯笑着,他的目光渐渐沉实,她视线迎上去一会儿,又败下阵来,只好转过头假装看向别处。

她一定是在暗示自己!顾承怀疑,她保不齐又在试图跟踪他。可如果她看到了,为什么不直接问呢?她问,他就一定会说,纵使有一些隐瞒,也决计不会全盘欺骗。

但偏偏要这样试探,还非要在这个时候。他不由得有些负气,难得念头一起,他就真的放纵开来,像是没有顾忌似的,带着点蛮横,夹杂着点强硬,一身上下尽在攻击。

她感受得到,也察觉出那些细小的变化,他是在惩罚她么?可他不也不肯说实话啊,遮遮掩掩,根本没有一点坦白的意思!

愤而迎合他,甚至比他还要激烈,两个人各怀心思,渐次演变成是一场战斗,竟然打得酣畅激烈,颇有无休无止的劲头。

风住雨歇,好容易博弈结束,双双跌倒在榻上,筋疲力尽,静默无话。

隔了很久,她看向他,侧脸线条坚毅,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可是鬓边还有滚落的汗珠,无形中倒为他增添了点柔脆的美感。

对着他,心总能和软下来,她为他擦汗,柔情似水,“累了罢,我知道,每天在外头辛苦奔波,和那些人斗智斗勇不容易。其实咱们的钱早就够用了,何苦呢,你就是现在收手,重新找个塾学去教书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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