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罗刹女(227)

良泽轻嗤一声,笑着戳那少监的幞头,“少拿我开涮,我是个什么东西,自个儿心里还有数!不过有句话你说得不错,千岁爷算不得是我主子,忠王殿下也不过是沾了旧主的名儿。能让我效忠的主子,确凿是另有其人。”

少监瞥着他,只觉得他说到最后一句,满眼流光溢彩,那份神韵很是夺人心魄,不由得轻声问道,“大人您说的这位主子,是……”

良泽眯着眼睛,沉思一刻,转顾他,扬唇一笑,“该说你笨还是蠢呢?我的主子,那自然是万岁爷啊!”

他开怀笑起来,不欲再理会车外人,放下帘子,笑容却渐渐在脸上凝结。手指一点点攀上肩头,抚摸良久,最终停驻在一处地方。

那是她刚刚碰触过的,留着指尖残存的余香。一点点,不多的温存,足以令他心潮起伏,足以成为孤寂无助的深宫岁月里,支持他走下去,唯一的动力。

第102章

<灯火阑珊>

沈寰带蒋钊去怀柔山坳里,告知他岑氏藏身的村子,不远不近的指着那一间小院落。

“如果日后有变数,你一定要记得这里,岑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或许还能牵制忠王一阵,我说不准,也只能赌,赌李烈尚且虎毒不食子!”

蒋钊目光苍凉,视线跟随着那个小腹隆起,一脸恬然的女人,有些感慨,“她看上去很满足,这个孩子,至少会有一个疼爱他的母亲。”

“希望如此。”她下意识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那里微微隆起,不细看倒也不大瞧得出。“为人母,真的能为孩子牺牲一切,甚至生命么?”

蒋钊回眸,似带挪揄的笑笑,“你到了这会儿还不确定?果真和一般女子不同,这辈子你最在意的人,怕只有这孩子的父亲罢。”

她一哂,终是不吝于承认,“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最初只是想得到他,他越是挣扎,我就越是来劲儿。等得手了,却又觉得不过如此,他只是个可以陪伴在身边的人罢了。换成谁不一样呢,这世上谁离开谁活不得?可分开的那一年,才发觉没有一天不在想他,越是私下无人时,越是想得厉害。我才知道,他对我的好,对我的理解和宽容,早就渗透在岁月里,植根在我记忆里。他之于我,不是怦然心动,情潮起伏那么简单,是像阳光,像水,像新鲜的空气。离开他,也许能活,可生命再难有光彩。”

她顿了顿,神思悠然,半晌才解嘲的笑起来,“他真的成了我的执念,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蒋钊静静听着,点了点头,“或者该说他是你的信仰,明知道难以企及,还是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因为仁爱,因为善义。”

“你又是什么时候这么懂他的?”她笑问,“莫非也是被他的好处吸引,近乎折服?”

蒋钊一笑,抬首仰望冬日的碧空,高远澄净,令他想起顾承纯澈的眼眸。

“他是个纯粹的好人,我也是慢慢才了解,世上多些好人总不是坏事,如果人人都像你我一样,天下迟早要乱套。”

两个“坏人”说罢,登车离去,好人仍旧在城中忙碌。日子无波无澜,便似流水东去不回头,转眼又迎来新的一年。

沈寰和白音忙着贴对子,剪窗花。白音手巧,动辄就嫌她剪得不够好看,取来纸笔,只叫她安心写对联。

“看着绝顶聪明,偏这点子动手的活计都做不利索。难为你那一双纤纤玉指了,生出来就是为点穴杀人的?”白音嬉笑着打趣,“还是正经写字儿去罢,也就剩那一笔行草还拿得出手。”

可她不耐烦,提起笔又搁下,“还是等二哥和纯钧来,让他们写罢。我这阵子胃口比从前好了,可不知怎么,倒添了嗜睡的毛病。总也歇不过来似的。”

配合着打了个哈欠,她起身,不由自主的捧着五个月的肚子,喃喃自语,“说好了腊月二十八一定回来的,眼看着都快晌午了,非赶在天黑才肯出城,好像他总有办不完的事儿一样。”

拖着步子自顾自回里屋歪着,留下老嬷嬷和白音面面相顾,双双窃笑。

“奶奶这是想三爷了,唉,也难怪,这女人有了身子本就该娇养着,爷们儿家捧在手心里只怕还嫌不够呢。三爷好是好,到底不能放下家里头的事儿,不过话说回来,能陪着过年已经算是难得的了。”

白音只是笑,知道她还误会沈寰是顾承偷养的外室,倒也不点破。只是这样夫妻分开的日子,到底该怪谁呢?三爷没错,这几个月眼见他这么颠簸折腾,劳心劳力,人都清减了不少。可屋里那位呢,认真说起来也不算错,父仇如山,岂能不报?终究还是世道不好,造化弄人,也只能盼着好人会有好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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