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罗刹女(31)

顾承低头,答应了一声。

沈寰大方笑道,“太太跟我客气?这点事不值什么,回头熬成冰糖核桃,甜丝丝的,治您的咳疾最是有效。”

徐氏一脸欣慰,扭头见顾承面色沉静,忽地叹了一叹,“我才刚还和你妹妹说呢,那方家也是,非要等着明年开春才办喜事,这一拖又得大半年。他们倒不着急,也不瞅瞅闺女的岁数,过了年都十七了,藏着掖着自以为是个宝贝。”

顾承心头蓦地一喜,顿觉轻松,“那就依人家,咱们等等就是。”

徐氏盯着他,迟疑道,“是不是不大满意这门亲?之前问你的意思,你也不言声。我是没辙了才仓促定下的。说到底还是门楣低了,也怨不得你不中意。”

拉拉杂杂半晌,旁敲侧击问起,“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真要是不喜欢,咱们赶早退了?”

顾承抬首,眼里有清澈的坚定,“不退,定了就是定了,咱们家不能干这样的事。”

声音不高,但足够有力。徐氏脸上僵住,“反应还挺大,你一向脾气都好,最近升了官,火气倒有些看涨。”

顾承轻轻一哂,垂下眼,慢慢道,“没有,儿子说的急了点,对不住您关怀。可说真的,咱们家好歹也算诗礼传家,不能无故出尔反尔。”

“这样事儿别人家也不是没有,再者是他们家先拖拖拉拉。”徐氏唉了一道,“算了,你不愿意,我能说什么,不过是想着你将来前途更广阔,结这门亲委屈了你。”

说话间沈寰又拨了四五个核桃,指尖红红的,像是点了一片朱砂。

顾承不动声色的揽过核桃,自己动手,低声应道,“我什么都不是,就是无足轻重的小吏,兴许这辈子最多能做个千户,如今也到头了。我凭什么瞧不起方家,人家不嫌我没出息,我就该知足了。”

徐氏不爱听这话,“尽瞎说,你不愿退亲,也不能拿自个儿前程胡掰。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不动这个念头就是。”

沈寰用帕子揉着手指,低眉笑了笑,笑声有些发飘,“应承下的事儿,绝不反悔,三哥真是厚道人。”

入了夜,月上中天。西屋的灯亮着,主人却站在东屋廊下,看着屋内烛光闪烁。

沈寰不敲门,只轻轻扣着窗子。屋内的光倏地一下灭了,再没动静。

雅雀不闻,万籁俱寂。沈寰笑了,“三哥,我在檐下站着,万一被人瞧见,可是说不清的事儿。老奶奶好起夜,她嘴碎。”

还是没动静,她笑声愈发清越,“这道门挡不住我,我敬你是我三哥,愿意等,不闯进去。但要真等得不耐烦,保不齐也就不守规矩了。”

屋内有长长一叹,灯再度亮起。顾承开了门,侧着身子,让她进来。

打量一道,屋子如同主人,干净朴素,一柜子的书满满当当,案上还摆着临了一半的字帖。一个标准文人,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事,也只好把那点子喜好变成平日里的消遣。

沈寰为他不值,只是这念头一闪而过。挑了他惯常坐的位置,毫不客气,劈面直问,“你今儿是故意的,非要在我面前,那样答对太太?”

顾承挨着床边坐了,“没有,说点心里话而已,谈不上有意无意。”

沈寰望着他,光晕笼罩下,他的脸更显恬淡宁静,可惜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是一句。

“你非得娶方巧珍?”她再问。

顾承没吭气,点了点头。

“就为了先前家里承诺,不能出尔反尔?”声音虽低,蕴含怒火。

顾承颔首,想了想,态度明确,“这事是我应过的。我的承诺讲出口,不敢说掷地有声,但好歹是句话。”

这是提醒她,他对她的承诺,也该矢志不渝?

沈寰冷笑一声,“三哥一语双关?”

顾承垂目片刻,淡淡道,“随你怎么想罢。”

“你是成心和我杠?”沈寰咬牙,笑意冷冽,“还是和你自己的心杠?”

顾承倒是笑了,从容答她,“你有你的执念,我也有我的。”顿住话,望向她,“我也不是随便任人捏扁了,揉圆了,都能就和的。”

霍然起身,沈寰居高临下看他,“行,我知道了。”

她不回头的往外走,顾承倒有些吃不准,呐呐问道,“就,就这样?”

唇角动了动,沈寰仍没回首,“就这样。”

出门前,瞥见墙上斜斜挂着一柄宝剑,觉得似曾相识,站在院子里,仰首望星空,赫然发觉,不就是北斗七星斜挂在天上的样子嘛。

世间自有天道伦常,可是她偏不信,他就是要做自己的主,做这一方天地里唯一的主人!

顾承猜不透沈寰的心思,也想不明白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听闻方家那头又出了点事,快要过门的媳妇——顺天府一个赵姓通判家的女孩,近日受了邪祟惊吓,病倒在家,把即将要办的喜事又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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