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马西平(182)

作者:一张小纸片 阅读记录

“那是我自己说的,你自己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因为你对我没信心,才随时准备好我会说分手么?现在我说了,你又不答应了。”

他声音柔和下来,倪末不似刚才那么激动,伸手擦了下脸。

“不是对你没有信心,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

她害怕跟人接触,害怕恋爱,觉得自己会给别人造成麻烦,本质上是不信任自己有克服问题的能力。她病了五年,变好了,仍然随时会复发。

后来她决定采纳柴暃的建议,试着去跟李沛予接触,那是她接纳自己的第一步。

那时候她刻意屏蔽了对沈识寒的好感,偏执地认为只有李沛予有能力来承担她的病情,承担她的真实。

只是这一步迈出去,方向却有些偏差。

她始终没有迈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她跟人交往的目的是出自于一杯山药汁,出自于自己的心理暗示,出自于很多现实的考量,唯独不是出自于爱。

起初她没有意识到,觉得只要恋爱就好了,这样就证明自己真正开始接纳自己,后来等自己真的爱了,才意识到一开始就找错了对象。

爱大概真的可以在无形中给人勇气,倪末甚至不需要去求证,只凭借着本能就做出决定,她不想跟沈识寒断开联系。

后来“不想”变成了“想”,她想跟沈识寒在一起。

沈识寒提出不给她补课的那个暑假,她过得很煎熬,即便再度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她仍然时不时觉得无所适从。她让自己尽快回到从前的状态,报复性地看书看视频,把头发染回黑色,等低落的时候她又想,或许开学就不要去报到了,她不想再看见沈识寒。

她决定忽略他,可在一次又一次失眠之后,她忍不住把之前的录音拿出来听,每听一个字,她就越想他。

李沛予建议她住去校外的学区房里,那时候她把自己折腾到没有思考的能力,只知道她的病不允许她去住校,那点存有的私心也被她压到最深处。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医院再见沈识寒那一刻,她花了很大的力气自制,等到了柴暃家里,她再也控制不住。她边哭边想,无论沈识寒还理不理她,她都要努力跟他在一起。

她猜自己的状况看上去一定很糟,在她主动之前,沈识寒就先朝她走了过来。他说他花两个月都没想明白,但两人的重逢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

倪末欣喜的同时,仍有些担忧,她知道沈识寒的好,他包容度高,接纳度广,但她的病拥有太多不确定性。不确定的同时,她却很确定地想要让沈识寒慢慢了解自己,她试图说出一些真相,跟他提起自己的姥姥,说以前的小事。

她尽量不让自己那么刻意,她不想给他压力。

沈识寒或许就是有那样一种能力,口头上不着四六,却能在行动上帮助她渐渐消除那份不确定。

如果她不发病,或许两人可以一直这样相安无事下去。

但她终究没法忘记过去的痛楚,没法控制自己的病情。

可她也不想放手。

她紧紧抓着沈识寒的手,“那时候我没想明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情绪不好,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我怕我做出很过分的事情,你看过监控了不是么?我失控的时候会吓到很多人。”

“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可是我现在很确定,我要麻烦你,你不喜欢我也要麻烦你,我不想跟你分开。”

倪末流了太多眼泪,沈识寒伸手去给她擦,“你麻烦我什么了?你去撞车的时候,我还在家里哄乔伊。我是看监控了,但我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才敢去看,他们说你打了镇定剂睡着了,片子结果还没出来,我不知道你的伤严不严重,所以我不敢去看。”

“倪末,我很少这么害怕。”

倪末的眼泪擦掉,又流了下来。

“我想了下,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在一起的时间更短,你不想给我造成麻烦,我理解,但我不喜欢这种无力的感受,我宁愿你提早告诉我。”

他叹了口气,将倪末抱进怀里,“你应该猜不到,我看监控的时候,手都麻了。”

倪末抓住他手,抬头去看他。

他忽然问:“知不知道薇诺安喜欢研究谁的电影?”

倪末想了想,因为哭过,她声音已经沙哑,“斯皮尔伯格?”

“对,他很喜欢用未知去营造恐惧,这种恐惧对我来说最可怕。”

正是因为不知道倪末怎么受的伤,他才尤其害怕。

起初他很生气,生气没有人提醒他倪末生病的时候会做什么事,生气倪末不主动告诉他,后来他设身处地地站在倪末的角度去想,最恐惧的应该是她,他作为旁观者都不敢看,不敢预料发生了什么,她自己更可能随时陷在恐惧和焦虑里,因为她连自己的行动都没法控制,更不知道自己会怎么伤人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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