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晏没理他，给林京白介绍：“叫他大竹就行，他家里有一片竹园。”

大竹立刻接茬：“对，我家那竹园可好了……”

看得出这些话谭晏已经听过无数次，他闻若未闻地走到门口，拿起摄影展的手册翻阅着

林京白睨着眼睛看他背影，拉过大竹悄声问：“我那照片一直都在墙上吗？”

大竹：“反正我认识他五六年，自打我第一次去他家，就在。”

他也压低声音补充：“我们都以为你是死的呢，那照片挂得跟遗照似的。不过后来旁边的小照片越来越多，就没那么吓人了。”

林京白“嘁”了一声：“这叫艺术。”

大竹还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大体就是这些年有很多策展人找谭晏办展览，他都一概拒绝，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答应了，还一直催命似的让快一点。

过了会，大竹还是没忍住八卦：“你是他女朋友？”

林京白挑了挑眉：“我还没同意呢。”

大竹又一次震惊，咂着嘴说：“我还以为他喜欢男的呢。”

谭晏一直听着身后两人的对话，这会儿冷着脸回过头，扔了个飞镖一般的眼神过来。

大竹没瞅着，还在和林京白贫：“得好好考虑考虑，他身上这零件太久没用，估计……”

林京白挑衅似的对着谭晏的眼神，回答道：“确实，听说男的过了30就不行了。”

话题逐渐偏向了奇怪的方向，谭晏听不下去，喉结一滑，过去扯住了林京白的手腕。

摄影展已经筹划得差不多，他没避讳，拉开红色的隔离带让她进去。

随后，林京白就愣在了入口处。

整个展览是以月色下的大海为主题，地面到墙的半截都是深蓝色，有海的波纹。

天花板是夜空，闪烁的星群和下弦月，月光悠悠地洒在海面，金光闪闪。

这片海曾经在林京白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醒来时，脸上总是挂着泪。

-

那晚谭晏提着相机破门而出之后，一直到第二天林京白离开都没有再回来。

临走前，像是最后的试探，她带走了他那件华达呢面料的风衣。

可是他并没有来找她索要。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寒假，春天渐渐到来，摄影课的讲台上站的再也不是谭晏。

林京白逐渐接受现实，或许他们真的不会再见。

然而她不知道，这段时间里，谭晏也在挣扎。

他向来自律，几乎从不熬夜，却在这个冬天的深夜常常对着相机里她的照片出神。

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瞧不起自己。

他开始依赖酒精，总是喝醉。直到某一次借着醉意，他在酒吧后头那条小巷口的石凳上坐了整夜，第二天太阳升起，他做出个决定。

离开旭城，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从这段错误的感情里抽离。

走之前，他去找了林京白。

把她当着同学的面从那个灯光摇晃的酒吧拉出来时，他确实是想与她告别的。

他踩着油门，带她到海边。

林京白看着他身上那件，和她带走的一模一样的风衣，真有一瞬间怀疑他批发了一百件。

他们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海浪退又进。

林京白先忍不住，盯着波纹，语气高傲：“找我干嘛？”

告别的话还在谭晏嘴边翻涌，她已经等不及，漂亮的眼睛瞪圆，扯他的手臂：“怎么？享受被我喜欢的感觉，来怀念一下？”

这话有些刺耳，谭晏再一次觉得无地自容。

有一瞬间的冲动让他想放下桎梏，大不了就做个罪人。

可是不行，他固然有罪，却不能自私地拉她一起。

——还是那句话，在这种关系里，他应该有上位者该有的自律和成熟。

没有回答，林京白转身就走：“纯属有病，叫我过来吹风的？”

谭晏下意识拉住她，指向天边弯弯的月亮。

他说：“看一会？”

这个干巴巴的邀请，他本以为林京白会拒绝，没想到她盯了他许久，竟真的又站回他身旁，仰着头望月亮。

过了会儿，她说：“你就这么当着我班同学的面，把我叫走，我怎么解释？”

其实天不怕地不怕的林京白才不在乎，可她就是想看看谭晏会给出什么理由。

他想了想，深邃的眉眼望着大海流转，回答：“你可以说，是我在纠缠你。”

虽然事实也差不多如此。

林京白翘着嘴角笑了，又说起别的话题：“我们新换的老师可漂亮了，你没眼福。”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林京白侧着头欣赏他标致的侧脸，每一处角度都恰到好处，像矜贵的王子，嘴唇偏薄，仿佛隐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她想知道那双唇吻上去是什么感觉，是柔软呢，还是和他的人一样冷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