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时(91)
时温踱步到副驾驶,真皮座椅上那盒没吃完的稻香村已经不在。
想来也早该过期了。
陆夜白似是提前知晓她要去哪儿一般,载着她一路无言往机场飙,车速一度在城市限速的数字上反复横跳。
直到他们驶进机场门口,陆夜白才将情绪杂糅的话语随刹车宣泄,“还回来吗?”
那是时温从未听过的冰冷淡漠。
未等她表态,陆夜白却自顾自接了下句,话语间透着凶带着狠,细听还有不舍,“别回来了。”
“下次谁再敢从机场接您,我就弄死谁。”
讲完径自按了中控下车甩门,叮铃哐啷地从后备箱里把时温的四个行李箱搬出来,两个两个背靠背推着,大步流星往机场里走。
陆夜白步子迈得很大很急,道一句脚下生风也不为过,时温只能小跑着跟上。
帮她取了票,托运了行李,陆夜白将机票、身份证和一张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黑卡,全部贯在她怀里。
从身后掌控她双肩,推着她往安检口走。
不知道是不是时温的错觉,今天机场内的白炽灯特别亮,亮的人眼睛生疼发涩。
不然她怎么会窥到陆夜白眼底的水汽。
过客也不太吵,行李箱轮子磨在光洁地板上的摩擦声都少了许多。
不然她怎么会听到陆夜白急促的心跳。
时温被推进安检口的那瞬间,想回头再看看陆夜白,再确认一次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却被他厉声阻止,“时温,别回头,也别他妈再回来了。”
“如果您再回来,我一定用尽手段让您在江北过不下去。”
陆夜白的态度太强硬,认识十二年来,时温第一次见陆夜白这样。
真就如了他的愿,没再回头。
等排队过了安检,临进候机厅前再扭头往外面探,早已寻不见陆夜白的身影。
掌心被黑卡硌出长条纹络,时温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上了飞机。
陆夜白健步如飞地逃出机场,中途好几次差点撞到人,捏捏眉心坐回巴博斯的驾驶座上,车门摔的震天响。
揉了把酸疼的眼角,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出神。
两架飞机的尾迹云明明只差一点就要相交,却因航线不同硬生生错开了距离,朝不同方向行驶。
就像自个儿小心翼翼守了十二年的姑娘,说被别人拐走就被别人拐走,给谁谁他妈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他咽不下也得打碎了牙,混着满口血往下咽。
他是想给时温幸福,想一辈子都护着时温,可时温不需要。
如果他给的那些在时温看来,不是她想要的幸福,那再给多少都没用,反而是一种变相绑架。
所以他选择成全她。
但希望时温日后别因为他这份隐忍的成全,反倒过的不幸福。
那样的话,他会忍不住想弄死自己和那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水蓝色的空中突然滑过一辆白色飞机,由大到小渐入云层,直至再也寻不到踪迹。
陆夜白才发动了车,一脚油门飙回陆家。
老爷子白日里出门和戏友听曲儿,母亲下午约了小姐妹去逛街购物,父亲早上出门前留话说,今晚说不定会加班。
没想到都回来的挺早。
待陆夜白身披寒凉眼染猩红进门,三人已然端坐在红木餐桌上,等保姆上菜。
老爷子眉舒目展地招呼陆夜白洗手吃饭,陆夜白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垂头揉眼尾。
良久后,才艰难万分地蹦出两句:
“爷爷,我答应联姻。”
“但要找个门当户对,对陆家帮助最大的。”
先不说大风大浪在前都面不改色的老爷子眼中浮现的震惊,光是知书达理的陆母手中的筷子掉桌上,啪啦响。
就足矣见得这句话带来的巨大影响。
“白白,你——”
陆母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却注意到陆夜白眼眶里的红。
打从一出生开始,陆夜白就是在金钱权利堆儿里,含着夜明珠长大的。
什么都不当回事儿,也什么都懒得要。
都是被他们追在屁股后面给。
别人家的富二代、官三代一个个不学无术浪荡不羁,暧昧对象接连换,绯闻传言满天飞。
可陆夜白却像明白自己身上的重担般,有与同龄人不同的成熟,上进听话稳重踏实。
直到陆夜白15岁生日那日。
老爷子喝多了在临睡前提了一嘴,说让陆夜白有空就多与顾家的独女顾月明接触接触,日后两家也好联姻。
那是陆夜白第一次忤逆老爷子的意思。
陆夜白固执地说他不同意联姻,他有个暗恋了三年的姑娘,将来一定要娶她。
那晚气的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罚陆夜白面壁思过,从晚上跪到第二天将近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