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川尧的反应来说,他不会劝她了。
一整个晚上都没喝水,江川尧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车载冰箱里取了一听可乐,单手曲起食指打开一可乐,动作流畅,直至可乐送到嘴边,灌了大口。
他把可乐递给副驾驶的白芒。
“我喝过了。”他提醒她。
白芒握住可乐瓶身,直接喝了两口,他以为她会介意这个吗?结果不小心喝得太猛,回去的一路白芒打起了气嗝。
一个接着一个。
偏偏,回去路上月色迷人,星辉明亮,白芒跟江川尧聊起一个正经的人生问题:“江川尧……你以后想做个什么样的人——
“嗝儿!”问完,白芒打了一个响嗝。
江川尧不自然咳嗽,好一会说:“什么方面?”
白芒:“……嗝……就是对自己的要求吧……”
江川尧:“当个温柔强大,充满正义的人。”
“……嗝!”这不是《千鸟》里的台词。
今天舞台剧《千鸟》有一句台词:“如果有什么彻底毁灭了一个人,就是他的灵魂已经放弃抵抗。”
千鸟基调阴郁,但被大众喜欢的一个地方,是《千鸟》最后结局呈现出来的英雄主义。
主角最后离开人世,留下的一句话:“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自己一直当个温柔强大,充满正义的人。”
江川尧借用《千鸟》台词,说得却很认真,白芒听得心起波澜,然后她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嗝。
车子倏然停在路边,月光银雾般洒在挡风玻璃。
白芒回过头用眼神问江川尧,怎么停下来了?
“据说接吻可以治打嗝。”江川尧睁眼说瞎话,长手一拢,掰过女友的脑袋,深深地吻了下来。
“呜……”
他细细吻着,她浅浅地品尝。
真要命,一次就上瘾了。
对江川尧来说,与他的女孩接吻这件事,比抽烟要上瘾。
-
江川尧这样的坏胚,却成了她这辈子唯一英雄。
很多年前,白芒都可以想起今夜在她车里和江川尧接吻,头顶的那一轮圆月,浑圆透亮,如水,清白。
……
……
过了十一月,寒气肆虐。
只要待在外头,那夹着湿冷气流的风,刮在脸上就像是细碎的小刀子迎面刺来,密集到无处可逃。
十二月,江川尧已经很少活动在澜大校园,因为他已通过校招,进了澜市市级人民检察院。
白芒站在澜大校门口踱步两下,看了看手机手机,她哈了一口气,一团白气就从她嘴里溢出来。第一次,白蕙主动要来学校看她。
白芒提早了十几分钟,来到澜大校门等。旁边还站着路过的林直,林直穿着厚实潮流的羽绒服,脚上还踏着靴子,气派多于帅气。
“白芒,你在干嘛?”
“等人。”
林直:“等男朋友?”
“等我妈。”
“玉环阿姨?”
白芒昂了昂头,没理林直了。林直大概也猜到,白芒等的是哪位妈妈。
那个留在云城被丁景凯抛弃的乡下老女人!
林直陪白芒一起等……他有恶俗的好奇心,想看看教育出白芒这种处处踩人一脚的女孩,是长什么样子的蛮横妇女。
“我陪你等等吧。”林直口气淡傲,一副委屈作陪的样子。
白芒微微蹙眉,瞅向林直……就像瞅傻子似的。
第八十章 千鸟飞来
澜大校门口人来人往,时不时有车辆停下来。
年轻的学生面孔均垂脸行走,抵挡更多的寒风朝他们袭击。
头顶一片青灰色,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的样子。
白芒往旁边走远一点,跟林直拉开距离,不想跟傻子站在一起。林直绷紧羽绒服,双手都放在衣服的兜里,眼睛注意地看着停在澜大门口的车。
白芒拿出手机,微信里,白蕙给她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十五分钟左右到。”
她提早十几分钟,那么还有两分钟,白蕙就来了。
林直偏过头,瞅瞅白芒,第一次觉得白芒似乎很在意的样子……以至于,他对白芒那位云城母亲更加充满好奇,形象是蛮横拘谨还是沉默?
心里还是有点佩服,仿佛冷风一吹而过,簌簌飕飕刮着他的思绪:独自把女儿养大,女儿这般厉害,身为妈妈一定是更厉害的女人。
一辆大众的出租车在前方停下来,一个枯瘦憔悴的中年女人提着一个行李箱从车里下来,白芒眼睛一定,没有上前。
林直往她这里走:“你妈来了,还不上前帮个忙。”
白芒转过头,如果前面她看林直的目光像瞅傻子,此时此刻是——
这小傻子还有点好玩。
一辆出租车之后,又停下一辆出租车,车门打开,落下一条修长的腿,直至一个高挑削瘦白皙女人从出租车下来,女人没带任何东西,除了一个黑色手提包。
白芒从鼻子哼了两下。
大冬天,白蕙的外衣是一件轻薄的白色长款羊绒大衣,黑色皮靴,乌黑长发梳成低髻,一根腰带拢着狭窄腰身,随意而松垮。
学生成群结队,缕缕行行的步伐里,白蕙拎包不急不缓朝澜大大门走去。
黯淡的天空,乌云压着建筑,飞扬的冷风钻入皮肤,瑟瑟颤颤。白蕙一袭白大衣,面无表情,硬是将周遭都打成苍茫背景,只留下她这道阴郁的情调。
不管白蕙穿什么,她所有衣物都是烘托她,从不是她去陪衬衣服。
林直的视线几乎粘腻在白蕙身上,直到白蕙同样立在他面前,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一点打量,然后转头打趣问女儿:“那么快,又换新男朋友了?”
呕!
白芒从不指望白蕙的嘴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但请不要这样侮辱她的眼光。
同样,白蕙话音落下,比起面庞露出嫌弃至极表情的白芒,更难为情是林直。
林直的手已经从口袋里拿出来,握了握,他挺着胸膛面容假装镇定自若,然凌乱表情败露他内心十足的窘迫。
“我不是……我叫林直……是丁明薇儿子……”林直主动介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生无端胆怯紧张。
“丁明薇儿子啊?”白蕙轻轻地冒出一句,然后加上一句,“你好,我是白芒妈妈。”
林直立马回:“您好。”
白蕙收收嘴巴,目光从林直这里回到女儿白芒身上,但林直的视线,还偷偷粘在白蕙身上——
此时他心里感觉,只能用起了飓风来形容。
虽然,他还不知道白芒这位妈妈做什么,但她就像入冬以来最凛然的一阵冷风,令人心生敬畏,尤其她看他的眼神,点到为止又意味深长。
林直从小第一怕林笙,第二怕丁明薇,她们看他的眼神都有掌控他的张力,唯有白芒,看似无畏眼神却不care他,他才有爆发式想压她一头。
眼前女人又不一样,她没有丁明薇和林笙那种高高在上,但她轻飘的目光却有一种吸引人的窒息感,没有让他不舒服,反而让他十足紧张。
白芒瞧了瞧林直这个样子,她一点也不打算告诉林直,白蕙就是白千希。
林直站得笔挺,蓬蓬的羽绒服被风吹得呼呼作响,暗暗吸了一口气,他还要说什么——
白芒已经带上白蕙走进了澜大校园。
……
两个身形相似又出众的人,吸引了不少目光,白芒低头走路,一句问话卡在她喉咙上上下下,快走到宿舍了才问出来:“你真的和江川尧亲生妈妈认识?”
她用了“认识”一词。
白蕙却不允许女儿模糊概念,目光在白芒面上一瞥:“江川尧应该不会这样转述给你吧,我和他亲生妈妈只是认识的关系。”
白芒抬头看着白蕙,又问:“那为什么江川尧会由钟灵抚养长大。”
白蕙一眼就看出女儿为什么转移话题,淡淡地笑了笑说:“江家的事,我这种山里女人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