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主[无限流](117)
张濛则在甫一落地便嗅到了一股极淡的属于科研室内人类气息的味道,她在基础属性强大的同时感官也变得加倍敏锐了,而浅上白昭的身上——至少有几十个人的气味,这些气味大多是与她擦肩而过的程度,且都还活着。
缠绕心脏的茫然与困惑终于化为无形,彻底消弭殆尽。
但更大的不解与沉寂笼罩住了她。
张濛沉默几秒,在那些攻击逐渐成型的时刻终于开口了。她问道:“为什么假装自己是井田月子,浅上白昭?”
从一开始,事情就有些不对。
太过顺利的事情往往蕴含着内幕,太过古怪的事情也是同理。
张濛只是走过了两道门,就来到了本该放置在最机密最隐蔽地方的档案室,又顺顺利利拿到了本该是绝密档案的浅上白昭的资料,最后还能像打开自家抽屉一样打开没有上锁的柜门,而旁边恰好有一台播放录像带的设备……
这该是有多么稀罕的频率,多么难以置信的弱智程度才能做到?
张濛差点以为自己是传说中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的天降福运的主角了,可这可能吗?她可能会一切都这么顺利吗?
——除非有人要她顺顺利利。
这个人为张濛扫清了一切阻碍,并且将至关重要的描述浅上白昭已经不再是浅上白昭的录像带放在了柜子里,请她观看。录像带大概是真的,但浅上白昭是否已经真的被井田月子占据了身躯,这一点就有待观察了。
混沌之海在张濛离开前确切地告诉了她井田月子已经被彻底杀死了。但若是井田月子黏在了浅上白昭身上,用某种方法继续苟活了下来,混沌之海是不会说已经‘彻底杀死’这种话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井田月子虽然黏在了浅上白昭身上,但却不可能做出任何事情了。
她或许只能依附浅上白昭存活,但却不能真正地占据她的身躯。或许井田月子能在各种情况下极为短暂的占据这身躯片刻,但她是不能一直占有的。
也就是说……之后的事情,或许一直都是浅上白昭,而非井田月子。
“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井田月子?”
张濛问道。她一瞬间想明白了之后立刻赶到自己如同一个愚蠢的白痴一般被眼前的女人骗得团团转,将她当作了可怜的受害者但其实她并不可怜。
但现在就出现了一个新的疑问。
为什么?
这么做有甚么好处吗?
张濛面无表情地看着浅上白昭。
录像带里的井田月子总是一副巴不得别人看见她诱惑之处的模样,但眼前的浅上白昭却是一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科研人员服饰;井田月子会杀死给她递烟的男人,在她眼里人类不是她的同类,而浅上白昭却会要求那些曾经与她擦肩而过的气味陌生的人类逃走。
她根本不是什么井田月子……
“为什么?告诉我吧。如果你有想要我完成的事情。”张濛道,“你这么费尽心思的要我以为你是井田月子,那么肯定有什么目的吧,那是你作为‘浅上白昭’时很难达到的目的?说吧,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如果你实话实说……我或许,会满足你。”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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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树之心[七]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
——浅上白昭不禁思考着。
是从她醒来之后发现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是她在相信着刚刚脱离了绝望的空司市的自己可以重新拥有美好未来的时候?是她意识到自己是井田月子的‘补丁’并和她融合了之后?是在她蜷缩在衣柜里绝望等死的时候?……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呢?
站在张濛面前的浅上白昭, 情不自禁地微微动了下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微笑, 却失败了, 表情略微扭曲,反而如同厌憎着面前的女性了。
……想不起来了。
无论原因、时间还是其他,都想不起来了。
“在离开了空司市之后, 我被安排到了一个安稳、和谐、正常的城市中,再次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我在那里获得了友情,虽然没有父母也没有积蓄, 但身为幸存者, 国家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得以安稳的生活到有能力养活自己为止。”
浅上白昭不得不承认, 在张濛凝视着她, 挑破了她的真实身份时,她的心中浮现出了薄冰般脆弱的窃喜, 但随即这块浮冰融化了波澜不惊的心湖中, 没能令她的双眼展露出丝毫除了冷漠以外的多余神色。
她沉默片刻,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冒充井田月子, 挑动可以杀死恶鬼的张濛内心的杀意时, 便改变了心中的预测与谋划, 而换成了另一种更为忐忑的方式。
对自身的阐述便因此而展开了,可话语却并非是为了获得怜悯。
“……但我被抓住了。在一连串逼问之后,我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是《隐秘复苏》, 从而获得‘永生’。是那本毁灭了空司市的书。说来惭愧, 我实在无法抵抗那些残酷的折磨, 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说出去了, 包括你在内。”
浅上白昭周身流淌着无形的诅咒的锐风, 但那些刀锋般冰冷的敌意却微妙的凝滞了,它们围拢在女人身边,聚集着强大而隐晦的力量,像被缓缓拉开的弓。
“但是,当然啦,他们不会相信。因为你……就像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压根‘没有任何痕迹证明’,所以他们如你所见,将我折磨到昏厥过去,井田月子替代了我出现了——但这是无用的。”
“因为井田月子虽然将自己缝合在我的身上,却像我的阑尾一般,她无法真正的撼动我,永远不可能。而这次冒险的出现反而是消耗她仅剩力量的方式,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选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很快因为耗尽了力量而彻底死去了,我也因此重新睁开眼,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
“在我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祭台上,脚下是河流般的鲜血,无数尸体像垃圾山一般随意丢弃堆砌在一旁,一座座‘垃圾山’环绕着整个祭台,气味、氛围、还有别的什么……我喘不过气,甚至想吐,但身边却站着十个苍老的男人,他们浑身浴血,满脸困惑的问我:怎么不继续了?”
“接着,我收到了井田月子的记忆。”
浅上白昭的眼神有些朦胧,仿佛仍旧沉浸在过往那些过于可怕的记忆中无法自拔,但她的神色却依然冷漠得毫无波动,语气也自始至终平仄淡淡,仿佛在说其他人的事情,而非谈论自己,只有纤长的睫毛轻微颤抖着。
“……她死了。‘阑尾’即使想要控制整个身体,也无法做到‘大脑’的情况,强行透支出现的时间只会让她损伤得更严重。她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活动,更何况,她还得压着我的精神让我不能出来,并且使用了法术……最后,她在祭台的正中央彻底消散,而消散前,依然在念诵一种……恶毒的咒术。”
“我感到恶心,头疼,浑身发抖,未完成的法术一旦停止念诵就会反噬己身,而我的眼睛里,那些尸体已经变成了一个个泡泡一般的玩意,看着我的苍老的人的脸上长出了无数细小的眼睛和章鱼般的触足,反噬已经开始了,我不得不继续下去,否则在井田月子残留的记忆中,我会变成……一个怪物。我只能继续念,而越念,我越感到身体中的某种无形的东西被抽离了。”
“那一晚上仿佛是一个噩梦,但那些苍老的人却都是拥有可怕身家的人,他们有钱有势,同样也是将我捕捉来的人。井田月子已经和他们达成了契约,如果我违抗就同样会被反噬,而我不得不装作井田月子——否则浅上白昭不会让他们忌惮。他们害怕的是那个疯狂的已经彻底消失了的女人,这就是井田月子对我的报复,她给我留下的‘遗产’……一个疯狂、不得不继续、无法停止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