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工记事(70)

作者:我不是荷马 阅读记录

过完年的一段时间,秦月过的很滋润。这段日子工作四平八稳,没有什么新鲜事。他们手上的这一批船即将交付,账目核算上的扯皮牵扯不到她,是HDM和船东之间的口水仗。广航在多方的努力之下,答应把他们要新建的两艘船交给合资公司来造。所以,这就意味着公司暂时没有经济压力。

楼下设计公司的生意越来越好,秦月被房厂长长时间地留在这边的办公室里上班,不用去船厂,这就意味着她每天无需早起赶车,可以睡到自然醒。

学习用画笔交流时,秦月认识了几个画家,就在他们楼上。所以秦月午休的时候常常到他们的画室里去看画。有些时候她也遗憾,为什么小时候没有学画画。那几位画家都在国内外办过画展,其中最小的那个,办首展的时候才十四岁。常在这个画室的画家有三位,除了那个比秦月小几岁的男孩画家之外,另外两个都已经有了些年纪。他们每个人的画都个性鲜明。

主营这间画室的那位画家,绘画风格犀利,将解构主义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有一批作品,描绘的是城市中的女人。所有的房屋街道都像是二维动画画面一样,色彩明亮,画面却很凝滞呆板,里面没有男人,只有完全赤裸的女人。站在这些作品前,秦月丝毫不觉得淫秽,只觉得心生寒意。钢筋水泥的城市虽看上去光鲜亮丽,却实则毫无暖意,里面生存的女人无论如何武装都仍是毫无防备之力的。但秦月最喜欢的却是他的素描,入木三分,越看越有味道。秦月私下里觉得,如果他再开画展的画,恐怕那些素描会更受欢迎。尤其让她觉得了不起的是,那些素描用的是钢笔画就的。

另外那位上了些年纪的女画家温润如水,所有的作品都充满了花季少女特有的浪漫憧憬,散发着青春气息。画面虽然是固定的,但看久了,却好像能流动起来,溢出画框,淌到看画人的脸上。

秦月最喜欢还是那个年轻画家的画。两个人因为年龄相仿也比较谈得来。他的作品风格多样。有写实的,也有写意的,秦月几乎没有一副不喜欢的。但在他所有画作中,秦月最喜欢的那批却只用了两种颜色,绿色和黑色。按照小画家的说法,他用的绿色是这个世界没有的颜色,是他调出来的。在听到画家解释之前,第一眼看到这个颜色的时候,秦月就觉得它让她想起人类的文明,在没有尽头的时间长河中,只能留下一个虚影,却仍执着地拼劲全力要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有一副作品用深深浅浅的黑色勾勒出丛生狂野的杂草,在惨淡的绿色中摇摆。

秦月站在这幅画的面前问作者,“你画的是海底吗?”对方听了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很多人看不懂我画的是什么。”秦月没回头接着说了下去,“其实这幅画也可以看做是人的意识,充斥着各种思想,狂放地生长着,无人拦阻。”画家静默了下来,过了很久,直到秦月捧着对方的摄影集时才说了一句,“其实你很适合做艺术评论家。”秦月听了不是不动心的。所谓艺术评论家,可以被看做是作品的介绍人。

艺术不外乎有三种形式,听觉的,视觉的,还有就是文字的。有人说艺术无国界,前两者的确如此。无论是音乐还是绘画、雕塑等等视觉和听觉上的艺术表现形式都可以忽略人群种族,直击人心。只有文字,即使是一个国家,还有古文和现代文的差别,有何况语言的本身就具有很大的局限性。“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这可不是一句虚话。翻译者抛开从古至今的翻译不说,就同一时代的而论,无不需要从业者外语文化修养不能低于他母语的程度。其实有过无数次,秦月遗憾自己小时候没有培养更多的爱好。从小到大她唯一的爱好就是读闲书,不听音乐,不看绘画。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害怕。她觉得自己有强迫症,如果做一件事必须倾尽全力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才肯放过自己。她担心,如果一头栽进音乐和绘画的艺术海洋里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其实对这些都有点儿慧根。

上高中的时候,他们有音乐课。老师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经常搬来音响给他们放世界名曲,让他们鉴赏。无论是蓝色多瑙河,还是安魂曲,听完了就让他们说,就说他们听这些曲子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是什么就好。有一次秦月被他点名,不得已把自己刚才在脑海里看到的情景说了出来,老师从此以后就记住了她。不过在重点高中任职的音乐老师,势必会受到忽视。郁郁不得志的老师有一次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拉小提琴。当时是午休时间,那间办公室是储藏间改的。秦月从洗手间回教室的路上路过了音乐老师的办公室,听见了琴声就定住了,整个人被音乐卷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音乐的主人尽情地表达着自己被压抑的激情与渴望,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地间,生命舒展,无拘无束。一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秦月才如梦初醒,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教室。这件事,至始至终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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