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巅,星河之境(2)

作者:云迩 阅读记录

阿木尔从来没见过这么明净娇嫩的小孩子,像春天刚生出柔嫩花瓣的山罂粟(草原上一种常见的黄色野花,虽然叫这个名字,但却跟罂粟毫无干系),他怔了一下,将她小心抱了出来。

伊徳日布赫大步走来,他的面色凝重,蹲下身试了试两人的鼻息,对随后赶过来的巴音摇了摇头。

巴音上前,看清两人面孔后,脸色骤变:“我认识他们,是隔壁红旗公社小学的老师,我去年去红旗公社送草料的时候,就是这位男老师做的清点。”

伊徳日布赫俯身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吩咐阿木尔道:“这里离卫生院太远了,你带她去找你额吉,她会照顾她。”又对巴音说道,“巴音,你去红旗公社报信,我在这里看着。”

巴音得令而去,阿木尔翻身上马,父亲将女孩托了上去。他解下腰带,将她牢牢绑在身前,策马离去。

阿木尔的额吉孟和放牧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远远看着儿子带着一个女孩过来,十分惊讶,忙驱马迎上去,问道,“怎么回事?这是谁家的孩子?”

阿木尔费力说道,“草原上遇到的……发烧……”他的声音嘶哑难听,竟不像一位少年的声音,他朝母亲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

孟和却听懂了,她怜惜地说了声“可怜的孩子”,便下马将她接了过来。感受到女孩身上的滚烫,孟和不由着急,对阿木尔说道,“卫生院太远了,这孩子等不了,去请根登师傅来——我先带她回家。”

阿木尔调转马头,驰骋而去。孟和带着女孩一路飞奔,找到邻居牧羊的地方,委托她帮忙照看自家的羊群。

到家安顿好不久,根登师傅就到了,他把过脉,说道:“应该是染了风寒,烧得太厉害,我开些药给她,要是明天还不见起色,还得去卫生院。”

根登师傅帮忙熬了好药,孟和接过来,吹凉了,便扶起女孩,将汤碗送到了她的嘴边。但她烧得昏昏沉沉的,眼睛都睁不开。阿木尔忙过来扶住了她,母亲这才伸出手,小心掰开她的嘴巴,将药汤缓缓灌了进去,然而没喝几口,她却突然“哇”一声吐了出来,把阿木尔半边袍子都浸湿了。

孟和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等女孩缓过来,便又小心喂了一口,如此三番,终于把大半碗药喂了下去。送走根登师傅后,孟和又用药酒给她擦拭身体,几番折腾,她的体温终于开始下降。

下午,孩子又烧了起来,精神仍然不好,一直半睡半醒,偶尔睁开眼看他们一眼,却很快又迷糊过去。孟和和阿木尔不敢大意,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傍晚的时候,阿布伊徳日布赫回来了。孟和将在热在锅里的饭端了上来,又给他沏了壶奶茶。伊徳日布赫一边吃饭,一边把事情原委和妻子说了,说道,“马找到了,就在那地方不远处。巴音去红旗公社报信,那边派了人过来,已经……”他转头看了看旁边沉睡的女孩,声音低了下去,“……把他们都接走了,那边乱作一团,暂且顾不上这孩子,委托咱们先照看着。”

孟和担忧地看了女孩一眼,问道:“怎么会这样?”

伊徳日布赫放下茶碗,道:“快期中考试了,穆老师趁着周末,去县里拉试卷,老婆孩子也跟去了,回来有些晚,不曾想遇到沙尘暴。牛可能受了惊,拉着他们乱跑,到了我们这边。昨晚起了大风,天气太冷,又是牙缝一点的月亮,什么也看不清。他们是城里来的,没有草原生活的经验,找不到路。”

女孩一直反反复复烧了三天,才彻底退烧,只是还在昏睡。这天傍晚,红旗公社来人了,是向阳公社的干部领来的。阿木尔正好放学,便和他们碰到了一起。

来人姓赵,是红旗公社的干事。赵干事先向孟和一家表达了谢意,便把穆老师一家的事说了。公社调查的结果和伊徳日布赫猜测的差不多,沙尘暴惊了牛,带着他们偏离了道路,来到了向阳公社这边的草原上,又因为晚上迷路,牛也跑了,茫茫草原,他们找不到路。夫妻两个都是死于失温,若不是被发现得早,恐怕他们竭力保护的女儿也难幸免。

说到女孩,他语气有些唏嘘,“她是国家的孩子。”

众人一怔,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女孩。在草原上,“国家的孩子”是一个特定定义,只有一个群体,才能被称为“国家的孩子”。那就是十年前,三年困难时期,内蒙古自治区伸出援手,接纳的三千多名来自上海的孤儿。他们大多被牧民收养,有了一个蒙古名字,如果知情人不提,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群孩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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