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夏(9)
蒋琳很少能遇到这么活泼的男生,她脸上带着微笑给他鼓励,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话来。陆凯果然经不起激,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最差点把他老大口罩上有口红印的事情给说了出去,幸亏他够机灵,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
廉正谦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确切地说是看着蒋琳唇边的笑容,漆黑如墨的眸子泛起了冷意,又很快恢复如常,视线重新回到电脑屏幕。
蒋琳眼睛不经意地掠过廉正谦,他是一个成年人,完全能对自己的健康负责,她实在没有必要担心他有没有退烧,需不需要去医院。
等她从一堆文件和数据中挣脱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看了一下时间,起身伸了个懒腰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办公室外面静悄悄的,第一眼没看到人,第二眼才看到靠在椅子上阖目的廉正谦。
这一层,只剩她和他,这在之前是很平常的事情。可今天有些变了味道,或许是因为那个不算吻的吻。
她轻拍着他的肩,叫他的名字,烧还是没有退下去,额头比上午还要烫。
廉正谦握住肩上的手,慢慢睁开眼睛,在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你结束了?”他起了嗓子,说话时有一种干裂的沙哑。
“起来,去医院。”蒋琳沉着脸,挣开他的手,回办公室拿手机和包。
车上异常安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对话,晚上医院的人没有很多,挂的是急诊,感冒加高烧,护士给输上液就走了。
廉正谦在病床上躺着,呼吸有些沉重。蒋琳站在一旁,双臂交叉,表情严肃。
他开口,“你不用陪我,输个液,我自己可以。”
蒋琳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她确实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给他,她极其讨厌拿自己身体赌气的人。他真的知道怎么往她的雷点上踩。
廉正谦看着消失在门边的背影,实在撑不住了,手搭在额头上,陷入迷迷糊糊的睡眠当中,他知道他惹到她了,他故意的,故意招她心疼,也故意惹她生气。
恍恍惚惚中听到响声,他掀开沉重的眼睑,护士正在帮他换第二瓶药,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在专心地看笔电,床头柜上摆放着几样吃食,他推测应该是粥。
蒋琳听到咳嗽声,视线从笔电屏幕中移开,转向床头,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生硬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廉正谦移了移身体,靠到床头上,“好受些了。”
她合上电脑,起身问,“粥要不要喝?”
廉正谦头摇得虚弱,“现在没什么胃口,不过我有些口渴。”
蒋琳去接了杯温水过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直接递到了他嘴边,“快喝。”声音里有不耐烦,“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生病不知道上医院看,非要折腾到这么严重。”
廉正谦只喝了一口便停下,他嗓子现在咽水都有点困难。
“再多喝点,你这个情况要多喝水。”蒋琳手抬起杯子,廉正谦又被迫多喝了几口。
她没有喂过人,动作太大,一部分水洒了出来,沿着他的下颌往下流,滴到滚动的喉结上。蒋琳抽出几张纸,先给他擦了擦嘴,又胡乱地抹了几下脖子,廉正谦握上她的手。一个生病的人,力气还大得很,他的手很大,能完全全地包围住她的手,蒋琳根本挣不开,她拿眼神点他,示意他放手。
廉正谦没有放,“当初约法三章的第三章,我们这段关系,只要一个人喊停,就算结束。”
蒋琳的肩膀僵住,神色未变,等他的下文。
他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下去,“我想我们现在或许到了喊停的时候。”
不是询问,是陈述句的肯定,他已经做出决定。
蒋琳回看他的眼睛,夜晚的医院里分外安静,她能到外面楼道里护士的低声细语,也能听到瓶里的液体随着细细的输液管一滴一滴往下流的滴答声,轻微的,细小的,滴答滴答地和着她的心跳。
“好。”
她给出答案,同意他的决定。这本来就是她想要的结果,现在不过是由他提出,至少她不用做那一个恶人,也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不过两句话,两人已经达成共识。廉正谦手上松了力道,蒋琳抽出自己的手背到身后,手里的纸被她握成一团。原本对望的视线各自转向不同的方向,一个看着自己手上的白色胶带,一个看着输液瓶里冒出的细小气泡。
身后传来护士的大呼小叫,“怎么回血了?!你们两个大活人盯着,怎么都不叫人。”
血沿着输液管已经倒流了一大截,中年护士一边重新插针一边嘴里不停地唠叨,“小夫妻再吵架,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你当人家老婆的,丈夫生病在床,正是需要你关心照顾的时候,你怎么能冷着一张脸,看到回血了也不叫护士。”批评完蒋琳又批评廉正谦,“你这个当老公的也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是你千求万求娶回来的媳妇儿,烧成这样了还不能说句软话,非要对着呛,夫妻吵架哪能非要分出个胜负来,什么都是你媳妇儿说的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