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猫与白玫瑰(91)

作者:十六客 阅读记录

陈常也笑:“贵州那边下雨了。”

雨不算大,预报是中雨,但其实只能算毛毛细雨,补给点的雨衣暂时没用上,但右小腿越来越疼,又胀又麻,姜念尔捋了把头发甩甩手:“回去就剪了,贴脸边上这给我难受的。”

闵亦山在崎岖不平的山地间如履平地,回身拉了她一把:“腿还行么,姜二。不如下个检查点我们——”

“行。不行的话我就不报四十公里了,二十五公里咱俩轻松夺冠。”姜念尔“嗖”地跳过一条土沟弓腰屈膝落地,顺坡疾行,“看样子我是要拖累你拿不到四十公里的冠军了,但不退赛我还是能做到的。”

两个人在林间穿梭急行,趟过一条小溪,闵亦山指着地图点了点:“检查点不远了,这段分叉口很多,不抄小路。”

姜念尔看看指北针,摸出水喝了一口:“黄灯时间。”

两个人略微放慢速度,越过好一片坑坑洼洼的谷地后,在一个土坡下面的草丛里找到检查点打卡。

闵亦山又摸了摸姜念尔的腿:“念念,退赛吧。”

姜念尔握着指北针,叠了地图压着拇指顺着看:“这里有座庙,庙门朝南,那么……东北方向……可穿越树林,有铁道,走!”

两个人钻进一片树林里,抬手护着脸极速奔跑,时而跃起,时而下沉,像两只疾行的鹿。

护腿几乎没有用,右小腿痛胀的感觉要裂开,雨有些大了,道路泥泞,姜念尔双眼紧盯闵亦山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面,满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像一片白雾一样迷迷茫茫,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唯有自己的喘气声呼哧呼哧。

天色渐暗,夜间行进难度更高,读图看地貌容易出错,姜念尔抬手捋了捋头发,猝不及防地被一簇树枝刮了脸,眉骨火辣辣地疼,她没吭声,咬牙跟在闵亦山后面跨过一个农用沟渠。

起脚时她就发现问题了,但为时已晚,她踩到了一大块扁平的鹅卵石,脚下一滑径直栽进了沟渠里。

右腿直接磕在沟渠沿儿上,很不幸,渠沿儿上不巧有一根烂木头横着,木刺直接扎进皮肉,疼得她眉眼直跳。

渠里没有水,有淤泥,此刻还下着雨。

姜念尔咬牙爬上去坐在地上褪掉护腿掀开裤子,就着手电筒的光清理木刺,闵亦山喘着气劝她:“念念,退赛吧。”

“你跟我一起退吗?”姜念尔咬牙把护腿箍好,“终点还没关闭,你不退赛,我也不退。双人赛退一个还叫双人赛?”

闵亦山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语气恨恨的:“陈实猜忌你?能过过不能过离,你跟自己过不去有什么意思?你虐死在这儿谁知道?”

姜念尔逐渐适应新的疼痛,行进速度也快起来:“你知道啊。你不心疼我吗?”

“滚,我可不娶你。”

体力和精力都严重受限,又一个检查点打卡过后,闵亦山和姜念尔喘着气在地图上比划,“这里有高压线”,说着又仰着头在天上找北斗星,末了盯着指北针把地图斜了个边。

“念念,不到十公里了,坚持住。”

两个人信心满满地击掌:“绿灯,走!”

事实证明,信心并不能激发动力,毕竟肉体凡胎总是有极限的。

为了抄一条近道,她们需要先过一个小坡,姜念尔感觉右腿似乎断了,下坡时踉跄一跌直接滚到了旁边的草沟里,像个死鱼一样好半天爬不起来,闵亦山当下觉得她选错了路,姜念尔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她快虚脱了,这个样子是跑不到终点的。

原则上应该有路不越野,但这一段绕远的话,会是很长一段路途。姜念尔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拒绝原路退回,更拒绝退赛。

她感觉整个人就像被绑住了一样,呼吸沉重的如浸了水的棉花,可又觉得自己很虚,似乎就往轻飘飘地飞上天空去。

眼前耳边什么都没有,唯有嗡鸣乱响,手脚躯体都像是从路边捡来攒到一起的,胸腔似乎被密密匝匝的铁丝箍紧,呼吸如从布中抽丝,丝丝缕缕牵扯不清,紧仄困窘。

姜念尔爬起来深呼吸几口,以为狠狠地实则轻飘飘地掐着闵亦山的胳膊:“十三,我必须跑完。我的路没有错,我的选择也没错,我必须跑完。”

只有她自己才能说服自己,既然做了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过程与结果。她不是为了完成一场超出她能力的比赛,而是给自己的人生加一把油。

过往的几年岁月在她脑海中走马观花的过,姜念尔意识到有些事情根本就无法判断对错,也许付出一条腿一条胳膊的代价都是错付,也许她的人生从降生那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个错误,她努力了这么久,本以为苦尽甘来柳暗花明,可惜都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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